序
王振泰
讀完《山河作證》手稿,仰靠椅背,閉目沉思,發覺自己的淚水已情不自禁地滾了下來。
不用諱言,我是作者的同學、至交。他屬實太苦了,苦到貫穿他整個工作生命的全程。右派、反動學生都時來運轉了,卻仍沒有他的份兒。他吃虧在政治上執著上進,渴勞勞要求入黨,鬼迷心竅似地把“靠近組織,要求進步”當作終生座右銘,被一次次輪奸,早已沒了處女膜,卻仍把自己當作處女,毫無自知之明。
在遼寧大學中文係讀書期間,他出類拔萃,為全係獨一無二、空前絕後的留蘇預備生,後來還考取了複旦大學中文係蔣天樞導師門下研究生,卻都因受迫害而一一廢掉。含淚還鄉,又被分配到邊遠農村初中任教。無限熱愛黨,拚命幹工作,卻總不得好,獎狀滿天飛的年代裏,硬是得不到一張,甚至連口頭表揚都難得一次。相反,卻因背著遼大賜予的一尺厚沉重檔案和“不可重用”的內控標簽,一次次繼續受到迫害,並且迄今不止。小說主人公鄭義恰是他的化身。
我曾標榜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趙剛的人,讀過這部小說,才發現自己錯了。盡管小說遠沒有囊括盡他的全部生平,卻已使我成倍地增進了對他的了解、理解和驚解。
能夠忍受人所難忍的苦難遭遇、不公待遇,且能在苦水浸泡中逆來順受,忍辱負重,拚命工作,孜孜以求加入共產黨,也真難為作者和他的主人公了。他們在一百零九次申請仍然入不了黨,怎麼幹也沒個好的時候,依然執著地忠黨愛國,並千方百計繞道去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不惜花甲發憤,毅然出書,而且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居然起步便成批量生產,同時亮出三部巨著,在文壇上憑空利起強勁的旋風,並一發不止,發誓寫到死,實在難能可貴。
我與作者談過。他說,原打算把蔣築英、羅健夫、曲嘯等人的經曆揉進小說中,卻由於思路象決了堤的洪水般一瀉千裏,自己已無法製止得住,蔣、羅、曲等便說死也擠不進來。他也談到,原準備繼《風城野史》、這部《風城奇史》(即《山河作證》)之後,還要寫《風城秘史》,以構成“風城三部曲”。如今卻變了主意,想改弦易轍,不究既往,不再涉及自身經曆,不去計算死去孩子的年齡,隻把這部書作為“為了忘卻的記念”,而專心致誌去寫暢銷書了。原因一是喝過黃連的人,重新去品味那苦水,苦上加苦,自己都受不了;二是盡管自己此刻仍體健如牛,百病不犯,畢竟已年屆花甲,留給自己的歲月不一定太多,想爭分奪秒去創作暢銷書,以盡快走向全國,走向世界。
“主意已定?”我問。
“那就要看風城狗和它們的主人還使不使壞兒了。”
“如果它們仍然搞呢?”
“那就奉陪到底!不僅三部曲,我實際上準備寫八部曲。”他居然敞懷大笑起來。聲音一點兒也不像花甲老人,就跟在大學讀書時一個樣。
為祖國文壇計、也為某些相關的決策者計,還為他本人的健8、長壽、成就計,我衷心懇勸風城主人趕緊喚回自己豢養的狗,或竟幹脆殺掉吃肉。
金牛兄,祝你萬事如意,心想事成,一路順風!永遠比鐵還硬,比鋼還強!
1999年8月15日
於鋼都敬孔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