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的正香,忽地卻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睜開眼,便瞧見婉清那張略帶焦急的臉。她急急推我:“二小姐!該起來了!”
我揉揉困倦的雙眼,不情願地坐起身來,一邊嘟囔著一邊迷迷糊糊地更衣。屋中的油燈忽明忽滅,晃得我一陣陣犯困,我打著嗬欠看著窗外濃濃的黑暗,心下詫異,嘟囔道:“婉清,現在幾時了?”
“寅時剛過。”
寅時剛過?難怪這天還黑的這麼濃重!婉清這丫頭,叫早叫的倒是殷勤!我略帶責備地問她:“今日怎麼叫的這麼早?”
她一邊替我更衣一邊答道:“老爺給二位小姐新請了一位先生,叫小姐們早早起來去迎呢。”
又請了一位先生?我心裏嘀咕,這前一位先生才剛走不久,爹怎就又請了一位來?喬家雖說不上落魄,可也絕不是什麼大賈。娘去世的早,這些年來爹是既主內又主外,雖說也是勤儉持家,可花在給我和姐姐請先生上得錢財卻占了大半。而爹又極挑剔,光是教琴的先生就請了不下五位。這一回,不知又是哪個有本事的先生被爹請來了。
我匆匆用過早飯便往前廳走,邊走邊揣測著新來的先生會是個怎樣的人。年紀多大、教些什麼,是翩翩儒雅還是剛烈耿直,是性度恢弘還是教律嚴苛。雖說見得先生也多了,可我卻不知為何獨獨對這一位充滿好奇,加上爹又特別關照,這位先生就更像是尚未揭開麵紗的神秘珍寶,讓我忍不住想要一窺究竟。
來到前廳,就見爹正背著手在門口來回地踱著步,我屈膝對他行禮:“女兒給爹請早了。”
“嗯,早,快進去坐著吧。”爹紅光滿麵,看樣子心情不錯。
我步進前廳,就見姐姐早已端端正正地坐好了,麵前的矮幾上還早早地擺好了一架琴。姐姐衝我笑笑,拍了拍身邊的軟墊,示意我在她旁邊坐下。我剛坐定,爹便前往門口迎接先生了。我和姐姐隻好耐心等待,不時耳語幾句,聊解寂寞。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往院中看去,卻還是不見先生的影子。
“爹這回請的先生,架子可真是夠大的。”我心中不滿,低聲對姐姐道。
“架子大也得有架子大的資本,以前從沒見爹如此重視過哪位先生,想這先生是爹費了一番功夫才請回來的,”姐姐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語氣裏也帶著十足的期待:“我想他應是位有本事的先生。”
“再有本事,也不能讓人家等這麼久吧。”
“你呀!”姐姐捏我,“才半個時辰就坐不住啦?”
我撅了撅嘴,向姐姐表示抗議。說起來,姐姐與我天還沒亮便坐在這裏等他,一直等到旭日東升的時候他還沒來,這不是架子大又是什麼?我坐的腿腳發麻,滿肚子牢騷,可也是沒法兒,隻得耐心等著。又坐了快半個時辰,院裏才總算是有了動靜。
“子曦兄!喬某可算是把你等來了,有失遠迎!快請!”爹的聲音遠遠傳來,緊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還禮道:“某來此途中遇事耽擱,還望伯瞻兄見諒。”
從這聲音聽來,他似乎與爹年紀相仿,而爹對他的稱呼又顯得格外親熱,二人大概是老相識了。我和姐姐相互看看,都在猜測著他的樣貌性格。爹與他寒暄一陣,吩咐下人妥善安置他的行囊後,便與他一前一後步入前廳裏來。這一眼見他,卻叫我吃了一驚。他的容貌完全在我意料之外,高大魁梧,皮膚黝黑,樣貌看起來比爹年輕些,卻有不輸於爹的沉穩老練。雖像個習武之人,但他穿的卻甚是儒雅,一襲青衫配飾翡翠寶劍,優雅卻又不乏灑脫。晌午的細碎陽光透過門縫透射進來,又給他的五官染上了些威嚴。這樣的氣場讓我不得不對他肅然起敬,單從麵相和氣質上來看,他已然是不同尋常,卻不知他的性格與見識又是如何。
爹眉眼含笑地向我和姐姐介紹道:“瑩兒,霜兒,還不快見過司馬先生。”
“見過司馬先生。”我和姐姐急忙起身向他施禮。
“先生二字擔待不起,某恐才疏學淺,教不了二位小姐。”他沉聲答道。
未料到他的回答竟是如此,我和姐姐一時都不知該如何言語。他這算是先給我們澆一盆冷水,讓我們不要抱太大希望?爹辛辛苦苦把他請來,定是覺得他非同一般。如今他卻又說自己才疏學淺,難道是心不甘情不願,礙於與爹的交情才不得已前來?再看爹,臉上卻是沒有半點慍色,隻淡淡一笑道:“子曦才德兼備,喬某再清楚不過,未想多年不見竟還是謙遜至此。至於教不教的了,不試試怎知道。”
司馬先生拱手道:“伯瞻兄謬讚了!不過,今日既已來了,那便請二位小姐先彈上一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