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忍不住,冷哼一聲,翻身下床扒開窗簾,朝對麵低吼,“你幹什麼不睡覺?”
他還記得,那個夜晚,特別黑,濃重得仿佛墨汁盡染,還逸出大滴大滴的黑珠子,落在淒咽的風聲裏,跡不可尋。
沒由來的,他心頭一陣緊縮,雙手扣緊窗戶,將半開的窗用力抬起,整個窗口大開,風呼啦一下湧進來,心神一震間,那絮絮的淒咽聲,仿佛被驚動的小蟲子,一下子溜不見了。
對麵的陽台上,一排五顏六色,在他看來極礙眼的亂七八糟的小花盆,裏麵的天竺葵,垂拉著腦袋,在風裏搖搖蕩蕩,羸弱得就跟它們的主人似的,一旦無人嗬護,就會死掉。
沒用的妖精!
他暗啐一聲,索性靠在窗台上,望著漆黑的星空,閉上眼,吹著冰涼的夜風,放空腦子。白日裏,工廠裏發生的一幕,又不期然地撞進腦子裏……
“喲,你是老杜的兒子吧?哈哈哈,他就說他寶貝兒子會來給他們夫妻送午餐,還說見到最帥最俊的送飯小夥那就是了。果然名不虛傳,這歪瓜也能生出好棗來!哈哈哈——”
守門老頭粗壯得跟武大郎似地,一巴掌拍在他肩頭上,他受不了那震耳欲聾的大嗓門兒,更欣賞不來對方損人式的幽默感,隻點了點頭就走掉。
身後還傳來那人粗俗的嘀咕,“果然跟老杜說的一樣,冰山王子啊!這年頭兒,真是稀罕品種。”
B區A棟。
走廊很明亮,隔音效果也不錯。
可是打開走廊盡頭那道大門時,濃重的刺鼻氣息撲麵而來,昏暗的空間裏,充斥著機械覆帶傳的嗚鳴和礦石攪碎分類的哐啷聲,挖掘機械人從跟前走過,人類就如同大象腳下的螞蟻一樣渺小,一種無能為力的虛弱感倏地擄住他的心神。
一支礦石分類機械手突然揮來,白發少年還愣在原地,吼聲驟起,他就被人用力一拉,身子離地被生生攥了起來,懸在半空,順利躲過了那隻機械臂手,對上一雙厲眸。
“你不要命了嗎?”
“放開我!”
少年回應的眸光,更冷,仿佛突然被驚醒的豹子。
“梓勳,梓勳,你沒事吧?”杜夫人跑了過來,忙向大漢道歉,“約克,謝謝你,這是我兒子。梓勳,抱歉,媽來晚了一步,你沒事吧?沒嚇著你吧?這裏麵有點兒亂,跟我去你爸那兒,那裏安靜得多。來來!”
離開時,老太婆又跟那壯成跟小山似的男人連連道謝,還低聲說他天生害羞不喜歡被陌生人碰雲雲。那男人看他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不,這工廠裏的一切都讓他不舒服。
安宜的日子過太久,他都快忘了,曾經為了躲避追殺,他在這種礦業行星的隧道裏一躲就是數月,肮髒的礦渣,各種有毒氣體,滾燙灼熱的熔煉爐……他的身體屢遭毒害,狗延殘喘地活著,為了獲得一塊食物,甚至必須出賣自己的身體,而像那男人一樣粗壯的礦工,很多都是賣身偏遠星球來淘金,無妻無兒,礦廠的條件向來惡劣,自然不可能像軍隊一樣配備得那麼齊全,會送伎女讓男人發泄,所以男人之間的瀆玩很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