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衣衣,我來了
時間初始是一個時間幾乎不流逝的地方。
它流逝的緩慢程度幾乎可以看做零。但時間和空間是不一樣的概念,這就好比俗話說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所謂的一天是人間眼裏的一天,或許在天上,那隻是一眨眼。
時間初始之地,也就是白山所在之地,那裏沒有黑夜,太陽永不下山,光熱永遠如此,仿佛凝固。花開不落,草長不枯,樹木茂盛,人間天堂。
神鳥在午夜時分準時降臨。
春夏始終沒有出現,墨裳卻有預感他在周圍的某個角落,正在看著自己。
春夏,願你一聲幸福。
她抿著嘴,用下嘴唇的力量咬出這句話。
要走了。
達俗站在身邊,他要跟墨裳一起到時間初始去。
俗世的生活令人作嘔,無比厭倦。唯有白山是清淨之地,安度晚年的好地方。
神鳥身披紅羽毛,與上一次相見又有些不同了。尾羽修長美麗,堅韌可做吊床。見到過神鳥的人在告訴他們的後輩時,常常驚歎它的叫聲,宛如天際歌謠。
“神鳥是神,它在午夜時分,帶著小女孩離開了。”天花板上垂下的風鈴被電風扇吹得叮叮當當,搖搖晃晃的時候,經常有父母在讀這樣一本書。
童話故事伴隨著小孩入睡。不僅父母喜歡這個童話,世界上所有的小孩都喜歡這個童話。
當然這是後來的事了。
望桐一直抓著墨裳的手,到她跨上神鳥俯下的脖頸,到神鳥有些不耐煩了,再到神鳥撲閃著翅膀準備起飛。他的手一直緊握墨裳。
“你答應過我的事,一定要做到。我會等你一輩子的。”墨裳的臉上掛著一串一串淚滴,像是葡萄串,鼻子哭得通紅。
“好。”
望桐的鼻子也紅。
神鳥起飛了。撲閃翅膀,颶風大作,在場者無不皆被翻到在地,雙目難睜。在模糊的視線裏,兩隻緊緊相握的手一點點分開。
望桐放手,墨裳的手從他的掌心一點點滑走,千萬般不舍化作一句:“安好。”隻盼那雙閃著亮光的眼睛,能永遠明亮美麗。
神鳥越飛越高,望桐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又一個奇異的畫麵。
這些畫麵恰好和在人工海的時候,墨裳向他展示的記憶是一對反麵。這回,他是站在那個叫齊喑的人的角度,看著墨裳破殼,成蝶,成人。看著愛過自己的人如何在世俗的打壓中一點點走向滅亡,看假冒墨裳的人差點騙到自己的心,那顆差點沒有分辨出真偽的心……
這些都不光是畫麵,而是真實存在的記憶。
是他自己的記憶。
他茫然地四處張望,抬起頭時,神鳥似乎已經消失到月亮上了。
“達俗。”他大聲呼喊著還站在身邊的達俗,“我記起來了!你告訴衣衣,我什麼都記起來了!”
他像發瘋一般怒吼,抓住達俗的雙手止不住顫抖:“我真是個混蛋,這些重要的記憶竟然到現在才記起來。太多了,太多了。”
語無倫次,無法辯駁。
隨後又飛快低下頭,自言自語念著:“衣衣,等我。”
等你。
她仿佛在天際回應。
三十年後。
坐在最高處,那個王位上的人,看起來這樣孤獨無所依靠。
世間知曉者,年年為王後祈福,那個被神鳥帶走的王後,成了全國人掛念的人。在全國各地,都有她的塑像、畫像。甚至是三十年前,望桐拍攝的照片,當然公開的隻有一兩張,也成了比明星演員更加令人執著的海報。
世人為她的容顏所傾倒,同時又感慨那一段和王之間轟轟烈烈的愛情。他們知道一點,便將那些沒風沒影的事編成故事。
望桐看過無數個這樣的故事。
他已經不再是少年,不再是青年,而是步入老年。
臉上已經開始有褶皺,但是良好的保養使他看上去不過四十多一點。他每天跑步,每天健身,身體看上去和年輕的時候差別不大。
但是歲月這東西,你仔細去看,總是能在他的身上捉到影子。
這個時刻。他看看掛在牆上的鍾表,到點了。
隨後,左蘭容便進來了。
她更是胖了一圈,腰上開始有贅肉,臉上黯淡不少。不過今日,她的神情卻有所不同。一掃往日皺眉陰鬱,換上年輕時花開般的喜悅。
“左老師,坐。”
不用他說,左蘭容的屁股已經沾到一旁的沙發上了。然而剛坐下去,她又像個少女一般激動地站起來。
“不坐了,不坐了,好消息還是站著說吧。”
她故意停頓,等著望桐問。
“難不成是……”
“沒錯!成功了!”她還是沒忍住笑意,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