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
灰不溜秋的肉球慢慢舒展開,烏黑狼狽地露出一對圓溜溜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向趙寒汐,那眼神尤為靈動,莫說一般女子見了定心生憐憫,就連一般男子也定不舍隨意糟蹋這樣的靈獸。
白狐,世間寥寥無幾的靈獸,珍貴堪比千年一遇的血菩提,其血能解百毒,其皮能擋冰寒,其毛能阻水火,更有傳言其肉可長生不老。一年前趙寒汐誤入竹林,機緣巧合救了這隻白狐後,它就死皮賴臉地跟她回了趙府,趙墨逸見白狐並未傷害趙寒汐,便默許了。
趙寒汐身子未動,如瀑般烏黑的長發隨意地鋪撒在香錦軟緞上,對白狐委屈的神情視而不見:“一身催淚香和五石散的味道,看樣子,又溜進藥閣偷吃了。”
微涼的聲音,似連愜意慵懶的玉臉都染了一層霜。
靈芝先是一愣,回過神來後,無語地瞪了眼趴在地上一副我錯了的某狐。
難怪她方才覺得心跳加快,情緒悲愴,原來都是因為這隻狐狸又跑去小姐的藥閣偷吃,沾了五石散,又躲在香爐後頭令香氣蔓延的緣故。那麼,小姐方才聲音顫抖是因為催淚香的緣故嗎?
靈芝望著斂眸冷看著狐狸的小姐,不知是喜是憂。她不願瞧見小姐難過,卻也為小姐一直情竇不開而憂心。
“吱吱……”白狐驟然一僵,完了完了,主人生氣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小狐當即奸笑,一臉不怕死地往前衝,平日裏隻要窩在主人懷裏打兩個滾,主人就消氣了,屢試不爽啊!
可是蠢狐狸忘了,主人潔癖嚴重,往日愛抱著它主要緣於它那一身皎白如雪的華美毛皮,而現下漆黑如炭的它注定會被嫌棄。
靈芝偷偷瞄了眼小姐,見她眸光始終淡然,忙不迭往邊上挪了幾步。
“啾啾!”白狐傲嬌的聲音。
“啪!”一道弧線由鳳輦延伸至路邊草叢,鳳輦的珠簾輕輕晃了晃,便沒了什麼動靜。
靈芝嘴角抽了抽,便聽見孫嬤嬤微有疑惑的聲音:“趙小姐,方才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趙寒汐彈了彈手上的灰,淡道:“無事。”
孫嬤嬤又道:“無事就好,趙小姐有何事隨時都可吩咐老奴。”
“多謝嬤嬤。”雖道著謝,可聽不出半分謝意,黑瞳如秋水,似永遠激不起一輪漣漪。
許久,靈芝見茶冷了,重新沏了一壺,頷首猶豫了片刻,道:“小姐,就這麼把那死狐……茉莉扔出去不怕它丟了嗎?”
畢竟那不是一般阿貓阿狗,而是靈狐,價比十城,有價無市的靈狐啊。靈芝雖然討厭那隻極愛獻媚的公白狐,可到底相處了一年,有些不忍。
趙寒汐卻不以為然地搖頭:“如果茉莉這點出息都沒有,我第一個先鈍了它。”
靈芝啞然,突然有些同情某不可一世的狐狸,天天巴結小姐不討好,隔三差五被嫌棄被拋棄,不得不像狗一樣嗅著小姐的氣息回家,期間還要自力更生躲過覬覦自己的無數魔爪。
慘,真慘。
趙府。
自趙寒汐被鳳輦接走,登門送禮之人絡繹不絕,趙墨逸卻轉身去了後院,趙裴天雖有不滿,卻不好發作,隻得揚著笑臉在前廳待客。
後院。
男子一襲白衣,宛若謫仙,卻盯著一株文心蘭失了神。好一會兒,男子淡淡開口:“雲閑,星河,從今日起你們隻有一個任務,保護汐兒。”
男子並未回頭,身後卻多了三名男子,其中兩名先是錯愕,繼而俯首:“屬下領命。”
於是男子身邊隻剩下修南。
修南,雲閑,星河三人自小跟隨主子,保護主子,雖無法理解主子這一決定,可主子令下,無人可抗命,他們三個也不例外。
修南看見男子淡若無痕的眼底從未有過的波瀾,聯想到剛剛在後院主子對小姐說的話,心頭大驚,竟忘了自個兒的身份逾越道:“這世上能擊敗雲閑和星河之人不超過十個,主子不必擔心小姐。”
主子的五年承諾,他們三人都聽見了,撓是三人中最沉穩的修南也不禁麵露憂色,主子屈尊趙府,隱忍四年,現在正是關鍵時候,萬不可節外生枝。
男子卻似沒聽見一般,指腹溫柔地撫上淡黃色的文心蘭:“的確還沒到和南宮灝軒撕破臉皮的時候,汐兒……也隻能暫且委屈她了。”
極盡溫雅的聲音,落著淺淺的遺憾,卻令世間萬物失色。身後的墨發恣意撒在白衣之上,許久,淡薄的眸裏終究沒有再湧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這便是趙墨逸,也唯有趙墨逸才能做到如此。
“主子……”修南啞然。
眼前,哪裏還有主子的身影,隻有一株被人震碎花瓣的文心蘭,花瓣如末,慘不忍睹。
修南很想打個寒顫,卻打不出來,這感覺太過久違,他已經多少年沒有這種感覺了?大抵有十多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