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萬裏跬步(1 / 2)

後屯村,一個隱藏在山溝裏的小村落,這裏離最近的城邑足有五百裏之遙,就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石頭世界,村裏大大小小的屋舍都是幾代幾十代村民從山上采下的花崗岩搭成,隻有屋門和房梁才是用山中的喬木拚湊而成。許是村裏連個像樣的石匠和木匠都沒有,這些屋舍建的就像村頭大樹上的老鴉窩,並沒有比它們搭的出色多少。

村尾的土路旁,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扶著旁邊的石牆,艱難的爬了起來,他本就破破爛爛的粗麻衣服因為沾滿了土,已經快看不出來顏色了,淚花在他的眼中滴溜溜直打轉,可是他就是忍著不哭,倔強的就跟這村裏的石頭一樣。

“小瞎子,還不哭!繼續揍他!”一個髒兮兮的光屁股小孩在一旁叫道。

“踹他!”另外一個掛著鼻涕的光頭男孩一邊打一邊嚷嚷。

加上看熱鬧的,還有幾個在旁邊不敢動手,卻躍躍欲試的,這群小孩子興奮的就像是在欺負村裏的小狗。

正在這時,一聲咳嗽在他們身後傳出,這群小孩子瘋了一樣四散而逃,一邊跑一邊喊,“快跑啊,老瞎子來了!”

孩子們說的這個目盲老人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背著一柄二弦胡琴,一頭亂糟糟的白發,頭發裏還插著幾根晚上睡覺時粘上的枯黃稻草,幹瘦的臉上爬滿了褶子,髒的像是剛從礦窯裏鑽出來,那灰白的眸子使這張臉更加讓孩子們恐慌。

這個目盲的老人隻是一個過路的江湖賣藝人,擅長古法彈奏胡琴,平時挨家挨舍彈首曲子,討些雜糧野菜為生。

他摸索著扶起那個又被踹翻在地上的孩子,他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摸了摸孩子的額頭,讓孩子坐在自己身邊,而他自己也隨便盤坐在土路上,隨手彈起了胡琴。

胡琴特有的滄桑回蕩在這個寂靜的山中石村,那些逃跑了的孩子們又一個一個偷偷跑了回來,躲在一些石屋後麵,悄悄看著這一老一小。

一曲琴音結束,孩子似乎聽的出神,老人沙啞著開口,“不用怕,爺爺和你一樣,也看不見東西,所以那些小東西們都害怕我,全嚇跑了。”

“爺爺,你真的也看不見麼?”孩子眼淚馬上就落了下來,他揉揉眼睛,奶聲奶氣的問。

“嗯,爺爺也是從小就看不到,但是教我彈胡琴的老爺爺曾經跟我說過,看不見也沒有關係,可以用手,用腳去'看'這個世界,這位老爺爺還告訴我,當我彈斷千根琴弦,走完百萬裏路後,我就能真正看見了。娃娃,你相信麼?”

孩子懵懂的“看著”老人,用稚嫩的聲音誠實回答,“額…我不知道…”

這一席話,對於一個隻有五六歲的尋常孩子來說,別說聽不聽的明白,恐怕能記下來都難。

老人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的頭。

很快,孩子的母親因為發現他又偷偷跑了出去,急急忙忙的把他找了回去,而這天後,那個老人再也沒有出現在村裏。

十多年後……

風,在後屯村山後的樹林中掃過,片片枯葉從喬木林上雪片般的飄了下來。

這片林子早就沒了大型的凶獸,連頭狼都難得一見,也就有一些小獸遊蕩在林子裏,偶爾有獵戶在周邊圍捕一下,打回家也隻能當是打打牙祭。

一隻土黃色,叫不上名字的小鳥,撲棱著翅膀,停在了一個小土包上,沒片刻便扭過頭,用小嘴開始梳理起羽毛,間歇著還會再瞄幾眼兩丈開外,潺潺溪水邊的幾隻麅子。

領頭的麅子把頭伸向溪水吸允著,幾隻小一點的麅子則分散在四周,有的低頭自顧的吃草,有的則不時的看向著四周,也可能是周圍確實沒什麼危險的感覺,負責放哨的麅子,也忍不住低下了頭。

突然間,土黃的山雀竄天而起,嘰嘰喳喳的叫聲傳遍了林地,驚的鳥獸四起,麅子們炸了一樣飛奔,而原本山雀所在的位置土石翻飛,一道身影衝起!

這一切僅僅發生在一瞬之間。

一隻雌麅子還是晚了半拍,它腳下似乎是被纏到了事先就下好的繩套,在不遠處掙紮著想要跳脫,這時,那道身影夾帶著金屬的寒光,已經在三五步間衝上前來,撞了它一個趔趄,這麅子跪倒在地上,掙紮著想要起身,但是奈何脖頸多處血流不止,沒多久便癱在地上抽搐了起來。

那身影從麅子身上拔出來纏裹著破布條的短匕首,然後在它的皮毛上來回刮了幾下拭去血跡,那東西說是匕首,實際上就是一截八寸長,磨出刀刃的鐵片罷了。

這身影並不是很高大,上身並沒有穿著衣服,隻有下身裹著碎皮和破布做成的長褲,赤著腳,如果隻看身高,和略微瘦弱的身形,看起來就隻是一個普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