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令尚揚腦中更加眩暈,難道是想討好自己,將來讓自己管他叫點什麼?可別是這點錢,就是多十倍,一百倍,有些話也不可能出口。
“給我送什麼禮,不要!”
尚揚回應的鏗鏘有力,悶著頭不再開口,人得承認所有人都是會變的,尚揚不再是幾年前那個年少輕狂的浪子,剛才放走疤瘌,也是想安安穩穩走自己的路,過去的事就是過去,往事隨風,能放的下叫格局。
但這並不代表與臨水頭號大佬田老板之間沒有矛盾。
趙素仙收回目光,所謂關心則亂,她終於體會到尚揚心裏是什麼想法,平日裏挺聰明的人,在親人身上也會犯糊塗,知子莫若母,察覺到兒子心中波動的趙素仙,心裏滑過一絲暖流。
又提醒道:“準確的,這是給周騰雲司機送的禮!”
尚揚開始沒反應過來,頓了幾秒,隨後抬起頭,詫異的看向母親。
趙素仙的目光變得柔和,又緩緩道:“周騰雲,市裏的知名人物,在我年輕的時候就聽過他父親,那時候是惠東市首富,臨水縣的田雷也知道,周騰雲最初接手家裏企業的時候,搞拆遷都是田雷的幫忙,後來環境越來越好,政策也越來越嚴,用不上田雷了,兩人之間關係忽遠忽近,田雷又想洗白,所以一直要搭上周騰雲的船…試了幾年,一直沒有進一步發展…”
“他聽你成為周騰雲的司機,可能怕你攪合,來給你送禮”
“也可能是想讓你幫忙,來給你送禮”
“隻不過在臨水很有身份,給你低頭認錯放不下身段,隻能用這種方法來試探,理由也很簡單,是幾年前你賠償給他之後,把物品換新剩下的資金,如果收了,你們以後就是朋友,如果不收…也不能送的回去”
以趙素仙的年紀,聽過周騰雲的父親、知道田雷很正常,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也很正常。
但以醫院清潔工的身份,能推斷出完整事情,就需要智慧,大智慧,很顯然,她從出生開始就是有大智慧的女人。
尚揚眼睛越瞪越大,有些事看不清隻是因為身在局中,撕破窗戶紙之後一點就通,視線在一盒紅豔豔的鈔票,與母親之間來回轉換,突然間覺得全身血流都在翻滾。
他知道張宇僅憑李振乾司機的身份,張昭就已經在惠東市橫著走。
也知道司機一定是領導的貼身心腹。
但萬萬沒想到,自己昨才簽訂勞務合同,今早上惠東市頭號大佬,綽號為疤瘌的田雷就上門送禮,之所以沒出“對不起”也隻是礙於麵子沒把嘴張開,如果逼他,他未必不能彎腰道歉…
要知道,幾年前這家夥可糾結了全縣老炮,要像碾死一隻螞蟻一般,碾死自己。
時過境遷?風水輪流轉?造化弄人?
所以真特麼別欺少年窮!
尚揚握了握拳頭,穩住心神,很謹慎的沒有順著這個話題往下,抓起茶幾上的水杯,狠狠灌了一口,隨後道:“那你為什麼讓他進門,還坐到沙發上?”
趙素仙見兒子像審訊似的眼神,苦笑不得:“難道還讓他站在門口等你起來麼?”
也對。
伸手不打笑臉人,疤瘌親自拿著禮品登門,怎麼都沒有給人家攆出去的理由,自己都未必,更別恬靜的趙素仙了。
“他為什麼邀請你去工作?”
趙素仙糾正道:“他不是在邀請我,是在邀請你母親!”
完話,又坐直幾分,臉上的驕傲越發濃烈,笑的會心。
陽光恰好照在臉上,熠熠生輝。
尚揚突然愣住。
因為發現,這二十多年來,母親從未有過像今這般開心,原來不是自己誤認為的要再嫁,而是因為她兒子終於昂首挺胸的走出第一步。
她不用像十幾年前那樣,見鄰居家孩就發糖,讓他們別再欺負自己孩子。
她不用像十年前一樣,拎著水果去同學家裏,給人家賠禮道歉。
他不用像幾年前那般,站在門口像個潑婦似的與人理論,我真是不知道他們能睡在一起。
尚揚也才看到,她笑的時候眼角已經滿是皺紋,青絲中摻雜白發。
原來這二十多年,自己終於能讓她驕傲。
“媽!”
尚揚心裏一酸,握住趙素仙的手,這雙手由於常年沾水,已經有些褶皺,很久不叫“媽”叫的還有些生疏,牢牢握緊。
“這些年你受苦了!”
趙素仙也很久沒有聽到“媽”這個字,被尚揚叫的身體一顫,眼睛刹那間紅下來,嘴唇顫了在顫,本想開口,話到嘴邊又給忍住。
母子倆誰都沒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