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牢頭發問,劉聰詫異的回望一眼,就見那五旬上下的公門老吏一臉小心的打量著自己,微微思忖片刻,便已知曉對方想法。獄卒們固然在普通犯人眼中如同在世閻羅一般凶惡殘忍,但也不是隻會一味逞凶,這些生活在底層的公門胥吏向來極擅長察言觀色,既然見到張靈寶對自己如此客氣,他們對自己的態度自然不會多麼嚴苛。
董卓試圖拉攏周福而贈給自己這個所謂侄子的寶劍,想不到無意中竟然幫了自己這麼一個大忙,看來倒是不虞在牢中吃什麼苦頭。想到這裏,劉聰不由放下心來,態度愈發隨意,朝著那牢頭淡淡一笑,道:“在下城西劉聰。”
話音剛落,四周獄卒便齊齊驚呼了一聲,楊牢兒雖然也麵有驚色,但是卻極快掩飾了下來,回頭朝著身後的手下使了個嚴厲的眼色,低喝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幫劉大爺整理出一間舒適的單間。”
一旁手下遲疑片刻,上前為難的說道:“眼下空著的單獨囚室隻剩下了一間,還剛死過人。”
楊牢兒聞言心中一跳,不由偷偷窺了劉聰一眼,見那少年嘴角含笑,亮若星辰的明眸中閃動若有深意的光芒,似乎對牢獄中潛規則了然於胸,不由暗暗苦笑,卻又無法辯解。張平張泰父子莫名其妙的被人刺死獄中,隻怕是個人都要懷疑自己吧。
“不必了,死人我又不是沒見過,難道還怕那些冤鬼來找我?”劉聰微微一笑,看到不遠處的一間牢房獄門大開,知道這便是他們所說的那間剛死過人的房間了,邁步走了進去,就見牢房中桌椅**榻俱全,倒是不輸於尋常客棧,隻是地上一大灘暗黑色的血跡顯得極為礙眼,顯然剛剛有人斃命於此。
劉聰眼角微微一跳,無怪乎有人說這些獄卒“人命可出可入,訟獄可上可下,盜賊可拘可縱”,雖然不過是搓餌小吏,但在這牢獄中的一方小小天地,卻是手握生殺大權,威權極重,舉手之間,便可以決定囚犯生死。自己如果不是借了董卓的虎威,就憑牽涉進河東衛家的案子,隻怕下場也不會多好。
見劉聰神色鎮定,主動配合的走進牢房中,楊牢兒不禁長籲了一口氣,連忙關上牢門,多加了幾道鎖,放下心來,這才對著裏麵的劉聰諂笑道:“劉大爺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小的。”
看到那少年人臉色陰沉,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楊牢兒也不敢嗬斥,既然對方沒提要求,他也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離得那牢房遠遠的。
“這小子什麼來頭,殺了衛家的人,縣尉大人居然還對他客客氣氣。”如今世道不太平,他們身為獄卒,也算是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囚犯,可從沒見過今天這般詭異的情形。
“嘿嘿,縣尉大人慣會見風使舵的一個人,孰輕孰重豈會不知道,他既然待那少年如此客氣,隻怕那個劉聰的背景也不簡單,不會差那衛家多少,你們這些人一雙招子都給我擦亮點,莫要被錢財一時蒙了心,去找他的麻煩,若是惹出禍事來,別怪老楊我翻臉不認人。”楊牢兒冷哼一聲,目光嚴厲的環顧了四周屬下一眼。
一旁獄卒苦笑道:“我們這些人有幾個膽子敢找那位爺的麻煩,沒聽他說是見慣了死人的嗎?這等殺人如麻的悍匪,咱們可惹不起。”
楊牢兒冷笑道:“知道就好,把這位爺伺候好,別讓他在我們這裏出事就千恩萬謝了。”
“這劉聰到底是什麼來頭啊?”說了半天,話題又轉了回來。
“我哪裏知道!”楊牢兒翻了個白眼,不耐煩的說道。
……
張靈寶剛剛離開縣衙大牢,四下張望了一番,走到路邊一個賣瓜果的小販身邊。
那人不過二十來歲,身材健壯,看到張靈寶走過來,眼中精光一閃,隨即討好的笑道:“客官可是要買什麼嗎?”
張靈寶抬手指了指漆黑的天幕,嘲諷的笑道:“這麼晚了,小哥還不收攤嗎?”
那人神色一變,手向盛瓜果的車子下摸去,臉上還帶著勉強的笑容道:“小人家境貧寒,想多賣兩個錢而已。”
打仗你是內行,盯梢我是內行!張靈寶不屑的瞥了眼對方,低聲說道:“張平張泰父子被人殺死在牢中,快去稟告董太守。”
那人神色劇變,失聲叫道:“怎麼可能,我等可是一直在這裏盯著。”
張靈寶眼角餘光一掃,隱約看到數十個人影散布在大牢四周,不由冷哼一聲,道:“人多有什麼用,張平張泰父子被人一劍割開喉嚨,死得不能再死了,你們卻絲毫不知。”
“閣下是誰?”那人被他話語一激,臉色頓時漲紅,隨即卻又恢複了平靜,目光冷厲,腳下不丁不八的站著,警惕的看著張靈寶。隻見他渾身肌肉緊繃,精力彌漫,仿佛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一般,儼然也是一個好手。
張靈寶冷哼一聲,亮出自己的令牌,道:“我乃安邑縣尉張靈寶,也是董太守的人,你若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可以去牢中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