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仔細地打量著柴房。屋子裏暗沉沉的,屋外雖說陽光明媚,可也難得照進來。薄薄的稻草淩亂的躺在地上,屋子朝門的牆角擺著一張木板床,旁邊淘汰下來的破舊家具胡亂的堆在一起,三塊兩塊的木頭見縫插針,使空間充分的利用起來;幾塊落滿灰塵的布將就的蓋在上麵,隻看上麵幾個大窟窿就知道,這兒不僅是小晚的暫居地,還是老鼠的安樂窩!
又要過這種被人拘禁,沒有自由的生活!
韓將軍一定不是簡單的生氣,這次小晚闖了大禍了!無論在哪個朝代,毆打長輩都是不可饒恕的事情。哪怕他們毫無血緣關係,將軍府的臉麵卻不能丟!
隻是,那個二夫人實在太可惡了!
上課的第一天就讓小晚學走路!學就學吧,這又不是什麼難事,可令人氣憤的是,二夫人叫小晚脫了鞋襪,在小石子路上練習!小晚本想著不讓韓將軍費心,就從了他。尖銳的小石子一點憐香惜玉都不懂,直直的穿透小晚柔嫩的皮膚,血順勢就流了出來。一課下來,小晚的腳臃腫不堪,慘不忍睹!
第二課,二夫人又讓小晚頂碗,說這樣可以練習走路的神態和姿勢。夫人在碗中盛滿水,派人放在小晚的頭上!小晚真的很用心的在學,她不是想學這些惱人的繁文縟節,隻是想加緊時間擺脫二夫人,讓他兩個做到相安無事,那恐怕比登天還難!二夫人不時地在小晚身邊走來走去,表麵上是檢查他的功課,暗地裏卻時不時的把她細長的指甲狠狠地戳向小晚的腰間,小晚腰間一痛,頭上的碗就再也站不住了,水呼啦一下順著頭發流的滿身都是,碗砰地一聲碎了,而小晚不僅落了個不專心的罪名,還要在大冬天裏穿著被水浸濕的衣服繼續練習!
像是在教授餐桌禮儀時不讓小晚吃飯,借刺繡之名用針紮小晚的手指,不讓小晚睡覺等等,總之二夫人想了一百二十個主意來整治她,即便是小晚有心學習,也實在是叫人忍無可忍!春桃的受罰隻是導火索,去他娘的,本姑娘不吃你這一套,我到底要看看二夫人能厲害到哪裏去?
所以才出現了開頭的那一幕!
此時的韓將軍怒氣衝天,二夫人的所作所為他根本是被蒙在鼓裏,毫不知情,對於小晚他隻覺得頑劣不堪,如果不讓她受到重重的懲罰,這孩子恐怕會恃寵而驕,將來還不定會幹出什麼犯法的事!此事絕對不可遷就!
“老爺,二皇子說他身體不適,改天再來拜訪!”洪耿匆匆前來稟報。
“家醜!洪耿!帶小姐到書房來!”將軍命令道。
“是”洪耿領命退下。
小晚來時,將軍正在端詳牆上的一幅畫,他的神態安詳極了,目光中充滿了眷戀。
“爹爹!”小晚輕輕的叫。
將軍沒有回頭,隻是招招手,叫小晚上前。
“丫頭,這幅畫中的女子可美?”將軍突然問道。
小晚一聽這話,便細細的觀察起來。“這位女子好像從畫裏走出來的仙子,美而不豔,溫文爾雅,穿著大方得體,貴不可言!”
“小晚,如果現在你對我趨炎附勢,那麼你和他們還有什麼區別?”將軍有些失望了!
小晚抬頭看看將軍,隻見他的眼睛微微濕潤了些,小晚納悶極了,畫中女子到底是誰?竟惹得將軍如此傷心?
“爹爹,那就請恕小晚直言!”
將軍的眼睛刹那間又有了光彩,“但說無妨!”
小晚深呼口氣,“此女子雖笑,但眼神中充滿著怨懟,臉上的表情略顯僵硬,但更多的是不屑一顧,女兒猜想,她要麼就是緊張了些,要麼就是本來很高興,但好像看到了什麼才這般表情……”
“你說的不錯!”將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就是爹爹的妻子,到底這隻是我的一廂情願!”將軍不再看畫,小晚趕緊扶著將軍坐下。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我還是初出茅廬的小將,因為家庭的關係,在朝堂上別人都對爹爹高看一眼。都說年少輕狂,總以為隻要我想,這世上就沒有本將得不到的東西!
那天,我帶本部將士在城北的軍營中訓練!將士們表現得很好,英勇賣力,我當即宣布,剩下的時間可以自行活動。將士們高興的樣子想要娶媳婦的小夥子!娶媳婦?是啊,當時的爹爹還未有家室。
看到將士們興奮的樣子,我的心裏也敞亮起來!我騎著烈馬在林間自由的奔跑,一排排的樹迅速地朝後移去,那種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要不是那匹馬久經沙場,訓練有素,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了。”將軍本來神采奕奕的臉龐突然間黯淡下去。
“爹,您先喝口茶潤潤喉嚨!”小晚看到將軍的神態,趕緊遞上一杯熱茶。
將軍靜靜的接過小晚遞過來的茶杯。不隻是氤氳的熱氣的緣故還是他想起了別的什麼,將軍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淚霧。
“爹爹!是她讓你傷心了?”小晚試探著問將軍。
“不,原就是爹爹的錯!當時,她從林間突然衝出來,驚到我的馬也是害怕極了。烈馬朝天嗷嗷地嘶叫,前蹄高高抬起,眼看就要落在她的身上,沒想到她竟緊緊地護住背上筐子裏露頭的白鼠。對於自己的性命竟是顧也不顧!至於馬背上的我,當時也確實嚇了一跳,看到這種情形,我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本能的拚命抓住韁繩,使勁往側麵拉去。
好險!馬蹄就落在她的身邊,待看定姑娘沒事,我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臭罵,你這死妮子,不要命了還是怎麼著?嗬嗬,當時的我火氣還真是不小呢!
沒想到,這小妮子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回身查看那老鼠受傷沒有!
我被她這般不冷不熱的態度激怒了。好你個臭丫頭,驚了我的馬,不僅不向我道歉,連我的話也置若罔聞,從小到大,還沒有一個人如此待我。我利落的跨下馬,一個箭步朝地上的女子走去,不待她反應過來,我猛地抽出劍,唰唰幾下,掉在地上的白鼠就被我斬了個七零八落。女子這下總算正眼看我了,隻不過那眼睛竟像噴出火來一樣。”
“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混蛋,我叫你償命!”說著女子瘋了般的朝我身上打來。
“潑婦!”我使勁推開她,她站立不穩跌坐在地上。
我眉心一動,總而言之他是個弱女子,看她傷心地哭了起來,我欲上前扶她,沒等我靠前,隻見她順手撿起地上的小石子,狠狠地朝我丟來。
“真是不可理喻!”我側身避開,再也不肯理會這刁蠻女子。跨上馬,原路返回。
好幾天了,我的心裏總是悶悶的,洪耿拿我開玩笑說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不然總是這麼失魂落魄的!我當真忍不住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洪耿當時還笑話我說,堂堂的大將軍原是這樣的小女兒心態,不就是這樣的一件事,要在平常,誰還放在眼裏,難不成將軍喜歡她不成,竟對這女子念念不忘。
笑話,我對她念念不忘?難道天下的女兒都死絕了不成,看上她,不是我瘋了,就是腦袋被馬踢了。我惱火是因為她竟敢藐視本將軍,是本將軍心情好不願與她多多計較,否則,他現在會被關在縣衙大獄裏,衝撞了本將軍,死過幾回都不知道!
就在我和洪耿爭得麵紅耳赤的時候,門口的小將詢問,“將軍,晚飯您在哪兒用?”
“今兒個你們吃什麼,也算上本將軍一份!”我隻想逃脫洪耿的追問,正好尋這個理由。
小將得令掩門而出,我和洪耿隨後跟了出去。
沒有酒,將士們裝滿茶的大碗照樣碰的當當響。菜肴雖說也不夠豐厚,但將士們吃得津津有味,絲毫沒有嫌棄的樣子。如果不是宋、遼、西夏之間的戰爭,說不定這些男子早就過著男耕女織的得意生活了,或許還會有幾個小子圍繞膝頭,聽著父親給他們講那老一輩傳下來的故事。可是現在,為了國家的安寧和人民的安定,他們不得不仗劍去國、離別父母,背起這本屬於政治家的包袱,在戰場上拚命的廝殺!
這就是大宋朝的兵將,
當時的我想不了那麼多。再說,出身於官宦世家,與生俱來就有一種優越感和使命感,至於練兵,打仗,所有這一切,我都覺得是理所當然,從來麼有懷疑過他為什麼存在。
看到我們出來,將士們頓時停下所有的動作,等待我的指示。
“今晚,不分尊卑,隻有兄弟!”我大聲喊道。
“哦!哦!哦!”將士們不再拘束,紛紛盡興起來。洪耿絲毫不認輸,逮住旁邊的小兄弟非在拳腳上論輸贏不可!大家一下子來了興致。呼啦啦的圍在一起。
我退了出來,像這種場麵,有我在,他們總還是不自在!
月亮真美,怪不得從古到今這麼多的文學詩句都在描寫他、讚譽他。柔和的月光透過樹葉照在地上,斑斑點點的顯得格外詩意。加上微風送來的花香,簡直讓人醉在其中。
走近馬廄,還未開口,就聽見兩個馬夫的交談聲。
其中一人埋怨道:“將軍今晚說眾人盡情狂歡,可惜沒咱的份!估計,那些小子們現在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呢!茲茲,老子都多久沒喝上一壺了,想啊!”
“你別不知足了”另一人反駁道,“聽前麵的小張說,現在戰事緊張,將軍都不讓喝酒了呢!嘿嘿,他們也隻有拿著酒碗衝茶喝,比咱們好不到哪去!”
“不說這個了,亮子,前幾天回家,讓你捎的家書到底送去了沒有?怎地這時候了,也不見回信?可別是你小子給耽誤了!”那人的聲音聽上去很是迫切!
“放心放心,大哥,我就是哪都不去,也得把你的心意送到不是,要不有了白麵饅頭,嫂子不給我留著了怎麼辦?”
“去你的,就會耍貧嘴,還白麵饅頭,我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次!”做大哥捶了小弟一拳,自己嗬嗬的笑了。“那我的信呢,難不成是你小子藏起來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