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局促地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眼前那對衣衫襤褸的祖孫倆仍是巴巴地站著。那位婆婆一手提著竹籃，籃中盛滿了各式各樣的草編蜻蜓，看著卻如活物一般，似撲騰，似佇立，似翩然起舞……
我看得呆了，好漂亮……
那婆婆將手中的一隻竹蜻蜓遞於我麵前，笑，卻是滄桑不堪：“姑娘您看，多漂亮啊！您就當可憐可憐咱祖孫倆，都買了吧！老婆子是養家糊口的小生意，洛府這麼大，姑娘就當幫幫老婆子吧！”說著，竟已紅了眼眶。
邊上的小男孩閃著眼睛看著我，聲音細細地，如嚶嚀般：“姐姐，您就全買下吧！”
眼瞅著，心……全是憐憫。
是啊，洛府這麼大，大到……差不多占據了鄴邾國的半壁江山。區區一竹籃的草編蜻蜓，自然是不會放在眼裏的。
但他們怎會知道，洛府是大，所以它不需要這麼多的草編蜻蜓，它要的是財，是權。而我……終不過是府上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頭，是無法做主買下它們。
何況，我也沒有錢，頂多……隻能買下一兩隻。
我也是貧苦人家的孩子，自是見不得窮人的哀，找遍了全身，也隻掏出五個銅板兒，伸手遞於她：“婆婆，我就這麼多了，您拿著買些吃的吧。”
那婆婆哆嗦著手正要接過，卻聽那小孩嘟囔著嘴：“哼，好人家的姐姐就會騙人！明明有錢卻說沒有！”
我愣了一下，許是說的我手中那幾錠銀子，心中歎一聲，這是給九小姐買脂粉用的，我又怎敢動？
那婆婆忙捂了孩子的嘴，顯得有些惶恐，仍是陪笑：“姑娘千萬別生氣，小孩子口沒遮攔。”又瞪著那孩子，“泥娃，不許胡說！”
看著祖孫倆的樣子，我哪會真的生氣？不過是心醉，窮人，就得這樣低聲下氣……
方要開口，卻聽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
“妁兒，買了吧。”
一貫的溫和，一慣的令我彷徨……
回頭，見他一裘湖水色長衫，不加任何點綴，承載著滿眼的笑，走來。
我有些吃驚，卻見他遞過來一錠銀子，笑看那祖孫倆：“婆婆，錢您收好。”又轉向我，“妁兒，我就要那個。”
纖長的手，指向那一隻翩然起舞的蜻蜓，眯長了鳳眼，一臉盈盈。
我呆了些許，才回過神，伸手將它取了來。卻聽那婆婆道：“哎呀，少爺，您的錢買老婆子這一籃都還多呢！”
他卻是笑，輕言：“夠了，我就要一隻。”
我將蜻蜓遞給他，他一手接過，把玩起來，神情……似個孩子。
那祖孫倆欣喜若狂，不住地言謝，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妁兒，不是要給我九妹買東西，怎的還不去？當心她又發小姐脾氣，嗬。”
話，雖然催促的，卻並無半分壓迫感，反而……自在得很。
我方覺回神，紅著臉：“是，妁兒這就去。少爺也快回吧，外頭風大。”
他點頭，低語：“是也該回去了。”轉身，離了我的身側。
獨留給我，一抹淡然，嫣然的清香……
不自覺地回頭，看那抹湖水色的身影，悄然消失在視野，心……忽然笑了……
這便是洛府的七少爺。
這便是我的少爺……洛子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