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欽是從警局的三樓跳下來的,誰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躲過門衛的眼睛跑上去的。
正巧站在樓下的簫雨竹被他活活壓死,頸椎都給壓斷了,耷拉著,如果不是皮肉連著,那顆頭早離開身體了。死狀慘不忍睹。
一夜之間,十個人就有四個離開了。誰會是下一個?
林韓突然想到歡夜兩年前問的那個問題,當真是一語成讖。她卻不能像當時回答的那樣灑脫。恐懼籠罩著餘下的六個人。誰都不敢開口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在死亡麵前,一切都顯得那麼蒼白。
錢嘉勇把煙頭摁進煙缸裏,像下定決心般,“咱們還是回吧,都回家去。我想就算有什麼事兒,我也情願在自己家裏,總是在最親的人身邊。”說完,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老婆,我明天就回來了……嗯,這會兒特想你。有多想?我都不知道,生命有多長思念就有多長。好,等我,多弄些好吃的。嗯,我知道,好,再見。”他的表情有些悲憫,嘴裏雖說著思念的話,卻讓和他同處一屋的人感覺不到一絲暖意,這一通電話弄得人心惶惶,氣氛越發緊張起來,好像真的隨時都會有意外狀況發生。
前麵四個死亡事件都並不是按書中的順序來的,好像死神從中抽取的一樣。所以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數,能預料出的都隻能根據沒發生過的情節進行猜測。都不知道下一個會是誰,也都不知道這隻是巧合還是……惡作劇?那也未免太可怕了些。“你們怪我吧?”林韓望著剩下的幾個人,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她想了一肚子的話和疑問,到了嘴邊,卻成了這麼突兀的一句。
“怪你什麼?你傻了啊?”黎有德伸手憐愛地揉了揉林韓的頭發,將她的頭按進自己懷裏,“這些都是大家始料不及的,怎麼可能怪你?誰都知道你心裏比我們誰都痛苦。怪你不如怪我,我不在裏麵發帖叫你們來這兒,不是什麼事都沒嗎?”
他將林韓所有的委屈和無辜用三言兩語分析得清清楚楚,林韓心裏一陣感動。想到在平苑北村初見王玲與吳淑華的死狀時,簫雨竹等人不信任的舉動。這一行人裏,隻有黎有德才一直是和自己一起的。
“你們都別自責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什麼都是自願的,攤上這事兒誰能料到?要真有什麼,都是命。”錢嘉勇又點了支煙站到窗口,瘦削的背影顯得格外的落寞,他深深吸了口煙接著說,“我怎麼感覺自己也快了?如果我真沒了,林韓,記得跟我老婆說,我很愛很愛她。我們結婚幾年了都還沒跟她說過這樣的話,總覺得這些話經別人的口說,更有分量些……”
“錢哥你別亂說,好好的說什麼呢?”蘇青打斷了錢嘉勇的話。
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林韓什麼都沒說,靠在黎有德的懷裏,明明那麼沉重,卻又感覺好安心。像是找到了依靠,畢生的?不知道,但至少是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的安定。從未敞開過的心扉不知何時悄然裂了條細縫,灌進了專屬某個人的氣息。第二天大家就啟程了。
那天林韓一早就覺得悶悶的,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麼事兒一樣。早上刷牙的時候,好好的杯子在她手裏莫名其妙地碎成了五大塊,還將手心割了老大一條口子,傷口深得幾可見骨。她隨便包紮了一下,但黎有德說怕破傷風,非拖著她去醫院,這麼一折騰就錯過了去貴陽的早班車。
等吃過午飯上車已經一點了。
天突然放晴,太陽白花花的刺得人睜不開眼。大巴裏悶得讓人不想說話,幾乎所有人都躺座位上昏昏欲睡。那天的車也老是出故障,一路上壞了好幾次,等快到貴陽時剛爬完坡又熄火了。
司機鼓動大家都下車一齊將車推到坡口,想借下坡的衝勢發動起來。人多力量大,二十幾號人很快就將車推到了坡口。之後大家陸陸續續地上車。林韓和錢嘉勇走在最後麵。林韓上了車,錢嘉勇跟在後麵,剛準備上車時,他忽然叫道:“啊,完了,我的結婚戒指怎麼沒了?”
他攤開著手,十指果然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林韓忙說:“是不是忘包裏了?”
“沒,早上還戴手上的,你先上車,我找找是不是推車時弄掉了。”他說完急急下了車。林韓見他那麼著急,也轉身跟了下去。兩人圍著車屁股找了一圈兒都沒找到,正當錢嘉勇氣餒的時候,林韓發現後車輪的中央正躺著一枚小小的鑽戒,高興地叫道:“在那呢!車輪底下。”
錢嘉勇奔過去,彎著腰伸手剛抓到戒指……這時車突然發動了。
車輪無情地碾過錢嘉勇的半個身子。林韓當場癱坐在地上動彈不得,不會哭也不會喊,就呆呆地望著被壓變形了的錢嘉勇。腦子裏反複地響著他昨天說的話:我怎麼感覺自己也快了?如果我真沒了,林韓,記得跟我老婆說,我很愛很愛她。我們結婚幾年了都還沒跟她說過這樣的話,總覺得這些話經別人的口說,更有分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