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慧的突然蒼老倒是要全庵上下吃驚不少，昨天的淨慧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在眾人眼裏卻是容光煥發，絲毫不顯老太的，所以見到她如此，都忙不迭問：“主持，您這是怎麼了？”
淨慧隻是搖頭淺笑，神情一派平和。可越是這樣越看得我心酸，不為她的強打精神，不為她的死而無憾，隻是為她對親人的無私親情。雖然她不見得是個拋卻塵世的合格出家人，但是不可否認，她是個好姑姑。
就像淨慧昨晚對我說的那般：“我不同意你娘剃度，說她還沒有了斷紅塵，可我自己又何嚐不是呢？隻希望佛祖不會降罪與我，身在空門心卻是在凡塵俗世，罪過啊。。。”
其實我一點也不覺得淨慧所做的事辱沒了佛家弟子，相較於那些絕情絕愛的修習者，我更敬重想淨慧這樣既保留人情味又有出家人高尚品質的有血有肉的人。不過我當然不能當著她的麵這樣說，這樣簡直是對其他修行者的大不敬。
上後山之前，淨慧告訴我，楚奕呆的那個地方會這麼熱是因為這座山裏有岩漿，可又不似火山那般會噴發，隻是能讓後山那塊地方常年保持比較高的溫度，而這點就恰好有利於楚奕逼毒。
我問：“為什麼他明知道那藥不好，還得長期吃拿東西呢？難道不吃那藥他會死嗎？”
淨慧腳步一頓，臉色似有閃躲，但還是平靜回道：“不是，可是不是那藥，也許他會比死還難受。”
我鍥而不舍：“為什麼？”
淨慧聲音飄忽得好似不是自己的：“為了不讓某個齷齪的人做出天理難容的事。”
我還想繼續追問，淨慧已經接著說道：“冉兒（從昨天我答應做她義女開始，淨慧就已經叫我冉兒了，可我還不習慣叫她別的稱呼），以後不要問奕兒家裏的事，也不要問中毒的事，更不要提及過去，如果奕兒想跟你說了，就自然會說，如果以問他，也許會勾起他不好的回憶。所以，以後都不要問，好嗎？”語到最後，竟有哀求之意。
我知道麵對她的請求，我一直都是不忍拒絕的，所以這次也不例外，隻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隻是我心裏不明白，他的過去到底是有什麼是說不得的嗎？
因為有淨慧的帶領，所以不像昨天的亂闖亂撞，很快就到達了昨天的那個山洞。楚奕還是那一襲白衣，此時的他正慵懶地側身躺在石床上，腰間係著皓白的長帶，發絲還是閑閑飄下來幾許，讓人看不真切；白細纖長的手微微撐著頭，眼瞼輕輕合上，勾勒出獨到的魅態，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宛若流光水月般，動人心魄。
聽到腳步聲，他也不睜眼，隻是不鹹不淡問道：“姑姑，你怎麼這麼把她也給帶過來了，難道不怕我再殺她一次嗎？”
今天他已經收斂了那一身冷意，如玉的麵龐倒是要我看得移不開眼。見過他殘酷冷漠的一麵，也見過他孤寂傲骨的一麵，卻不曾見過他這等慵懶的模樣，我隻覺得這樣的畫麵沒得讓人窒息。
“奕兒，休得放肆，冉兒已經是我的義女了，從今以後，你們倆得表兄妹相稱。”淨慧頗為嚴厲道。
說完楚奕就笑了，隨即睜開眼：“姑姑，出家人也可以收義女嗎？”可是說著說著便笑不出來了，我知道，那是因為他看到了淨慧突如其來的蒼老。
他一下子從床上坐起：“姑姑，你……這是為了……替我用功逼毒的造成的？”
淨慧沒有說話，隻是過來牽起我的手，走到楚奕麵前，同樣地，抓起他的手，放在我被她牽著的手上，兩手交疊：“往後若是姑姑不在了，就讓冉兒陪著你吧，雖然不是親表兄妹，但是姑姑相信你會跟她處得比任何人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