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有陣小風悄無聲息地吹過,謝淵瀾不著痕跡地退了兩步。
削藩之事其實早見端倪。當初清輝帝尚在位之時,各地藩王勢大,對於中央的威信頗有威脅。若不是清輝帝大病一場而駕崩,恐怕天下諸侯早已反了。
這並非是壞事,隻是——時機未免也太湊巧了。
燕王世子為人深沉,長公子也算是謹慎自謙,兩人就算是心有罅隙,也斷然不會將這等兄弟鬩牆的齷齪事放到台麵上來。
唯一的解釋就是——謝淵瀾微微抬眼,略帶點意外得看著軒轅逸。這件事,恐怕是早有打算吧?
作為軒轅皇室最為近支的皇親,燕王的封地其實並不大,其富庶程度也遠遠不能與齊王軒轅靜的鄞州相比。
如果軒轅逸早有意削藩,那麼,燕王世子這兄弟倆至少有一人是軒轅逸的棋子。
“眾位愛卿,有何想法,不妨直言。”軒轅逸五指張開,撐在下頷,另一隻手則屈起兩指,在桌麵輕輕點著。
“皇上的意思,是想恩澤共沾麼?”沈素略作沉思,一臉的高深莫測。
恩澤共沾……謝淵瀾忍不住想要撫額,右相大人你真是太含蓄了,軒轅逸那樣的人,想要做的事情,恐怕無人能阻攔,做臣下的隻得費心盡力給他找個大義的借口罷了。
不過,這恩澤共沾倒確實是個不錯的說法。
她輕輕點了點頭,心中了悟——說是為了解決燕王一脈的糾紛,其實是為了撼動齊王的底子吧?
以前竟然沒有發現,軒轅逸還有這等的心機,若是再加上那城牆般的厚臉皮,簡直是天下無敵了。不愧是師父教出來的怪胎。
軒轅逸眼睛微微眯起,笑得邪惡:“沈相果真不愧才女之名,想來是已有計較?”
“並非是有計較,”沈素淡淡一笑,略略抬眼,“隻是,既然燕王兩子衝突的核心乃是為了封地,皇上何不封塊地給長公子?”
“封塊地麼?”段秉燭拈著胡須,微微皺眉,“沈相的意思是說另外劃一塊麼?這對於解決問題,並無用處。”
謝淵瀾仍然一言不發,心中卻在暗地歎氣——這太傅一貫的假癡不癲,這封地之事總不能說的太過於理直氣壯。
陰謀總是要有點陰人的味道還能算得上謀,說的太直白就失了意味。
“左相大人,”蕭掩瑜輕聲道,“我想,沈相的意思是說,從燕王的封地中劃一塊出來給長公子。這樣的話,既不會增加戶部的麻煩,也不必重新配備官員。等於說還是燕王一脈自行協調。”
軒轅逸滿意地點了點頭:“朕深以為然,太傅覺得呢?”
嘖嘖,這師生兩個是專門來誑人的吧?
“既然皇上也認為可行,那麼現下的問題,便是,要劃多大一塊才足夠不動聲色?”
“三成。”蕭掩瑜靜靜道。
謝淵瀾略微有些詫異,蕭掩瑜掌管戶部,對於戶籍與收支之事,頗有心得,既然他敢如此肯定說是三成,定然是早有研究。
這軒轅逸應該是從鄞州得到補給之後,就已經做好了與期望一爭高下的打算了吧?卻萬萬沒有想到,期望竟然十分沉得住氣,愣是按兵不動,讓他一番準備化作了流水。
不過,上位者,對於那麼個已經存在,且時時被人提起的強敵總難免心生忌憚。
“三成——麼?”軒轅逸的手指一頓,看了看努力讓自己不存在的謝淵瀾,“小謝,你怎麼看?”
“三成已經足夠。”她微微一笑,目光卻似散漫,“畢竟像燕王這般子息不豐的皇親很少。”
像齊王軒轅靜就是四子三女,這還不算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齊世子。算起來,若是日後世子襲爵再生一堆孩子,那麼不出幾輩,齊王的封地就會土崩瓦解了。
這恩澤共沾果真是十分的不動聲色又十分歹毒的招數呢。
“可是皇上,你可曾估計過這道恩旨一旦下達各地,會有如何的後果?”
“哦?”軒轅逸微微挑眉,“當今天下,論兵力,唯有齊王可與朕一教短長,朕難道會怕麼?”
“皇上,臣所說的,不是齊王殿下,”她眼中流光四轉,淡然道,“臣說的是——西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