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無大礙了。”謝淵瀾靜靜一笑,“你這回倒是大有長進。”
“什麼大有長進?”明夷惱怒道,“主子你突然發病,我是嚇壞了,你看忠叔到現在都還沒有緩過來呢。”
“抱歉。”謝淵瀾滿含歉意地笑了笑,“鄞州那邊的暗樁可有傳來消息?”
“是,暗絕傳來話,說是齊王近日在買馬屯兵。看那個樣子,是不甘心隻做個王爺。”
謝淵瀾微微皺起眉頭:“這倒是奇怪了,若是有意天下,當日直接起兵不是更好?如今這樣,隻會讓人不齒。”
“這個麼?暗絕的來信也有提到,說齊王為人聰明,卻是十分自負。當日馮太後逆天行事,衰敗不過是早晚的事,從她手中奪這萬裏江山有何用?”
“這麼說,倒也在情在理。”謝淵瀾仰起頭,看了看天色,歎了口氣,“這時候,宮中的夜宴也該結束了吧?”
“時候也不早了,主子還是早些歇息吧。”明夷一臉擔憂道,“反正百官在側,皇上也不會注意到主子今晚沒去。”
“說得也是。”謝淵瀾笑了一下,感覺到夜風似乎又冷了三分,抖抖索索打了個寒戰,“這種天氣,真是討厭啊。”她靜靜轉了身,“傳話給暗絕,若齊王有異動,不惜一切代價,將人給我留在鄞州。”
“是。”
“還有,從明日起,你親自去教謝子知宮廷禮儀。雖然她的性子是差了些,總不能太過於丟臉。”
“知道了。”明夷點了點頭,推了推她,“快去睡吧,我去看看外間的事是不是需要幫手。”
謝淵瀾轉過身,揮了揮手:“那我先去睡了。好困。”
明夷在她身後略略站了站,看到她進了屋,才提氣向外奔去——半柱香之前,外間就一片嘈雜聲,似乎是宮裏來人了。
掩上門,感覺到院中的明夷已經走遠,謝淵瀾才一手捂住了嘴,片刻之後,手心裏盡是一片紅色凝固的冰碴。
“果然……”謝淵瀾合了合眼睛,微微苦笑,“還是太勉強了麼?”
扇滅了燭火,盤腿坐在床榻上,強行運勁,將胸腹間的寒氣壓製下去。直到頭頂上微微冒起了輕煙,她才慢慢收了功,倦倦地窩進了被子裏。
“小謝,小謝……”還沒有睡定,就聽到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聽那個沙啞的聲音,赫然是昨晚帶回來的崔婉。
謝淵瀾躺在床上猶豫了片刻,才歎了口氣,輕輕起身,在中衣外麵罩了件袍子,打開了門。
休息了一整天,又吃過了藥,崔婉的臉色看上去好了很多。謝淵瀾仔細看了看她的神色,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恢複能力。
“婉姑娘,這麼晚來找在下,有何事情?”
“也……沒什麼。”崔婉似是難以啟口,猶豫了一下,才尷尬道,“隻是想來看看你。聽下人說,你不舒服?”
“在下沒事,是他們太過於緊張了。打擾你休息了麼?”謝淵瀾靜靜笑了笑,“勞你掛心了。”
“小謝,”崔婉臉色微微一變,眼中流露出一絲痛苦,“你不要這樣,我很難受。”
記憶中的那個小孩子,總是笑著的,甜甜的,軟軟的,卻不曾像這樣表麵上溫文有禮,內中卻是拒人千裏。
就算她從不曾見過謝氏宗主睥睨天下的一麵,也不曾見過謝氏在那過去幾年沉默中暗含鋒芒的隱晦,她心裏也明白,眼前這個人,並沒有將她放在心上。
“如果我說,”她哀絕的眼光落在謝淵瀾白玉無瑕的臉上,“是謝冕做的,你當如何?”
“崔婉,”謝淵瀾輕聲喚她的名字,伸出手,在她臉上撫了撫,“你要記得,你是在下的未婚妻,在下一日還要你,你終究會成為謝家的人。”
聲音很淡漠,手很冷。
崔婉微微合上了眼睛,聽那個人淺淺笑道:“婉姑娘,時候不早了,回去歇著吧?”
“小謝——”
謝淵瀾定定道:“回去吧,這事兒在下會處理的。”
她向後退了兩步,慢慢合上了門。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時候,抬手按住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