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廊下的宮燈次第燃起。
明夷狠狠盯著眼前的老醫師,揪住他的衣襟,怒道:“無能為力是什麼意思?”
老醫師微微歎了口氣:“明夷姑娘,謝小公子這是多年積弱,藥石難以奏效。老夫行醫多年,說話總不能昧良心吧。”
明夷心知他說的是實話,眼中憂色更甚。這老醫師曾在宮中太醫院任職,這些年名貴的藥謝淵瀾吃的已經不算少了,但是少見起色。
盡管如此,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吐血昏迷的。
“老醫師,剛剛是明夷太過於心焦,得罪之處,還請見諒。”明夷鬆開了手,有些焦躁地原地轉了兩圈,“難道真的沒有更好的方法了麼?”
老醫師這些年也算是看著謝淵瀾長大,心中對這個少年也是疼惜的,看著明夷焦慮,也隻是搖了搖頭:“明夷姑娘,小公子心思過重,難以紓解。如今舊朝已廢,新朝既立,你便勸勸他,放開心懷吧。”
隨即又十分慎重地補了一句:“雖然不能治本,但是心情好對身體總是有好處的。”
“老醫師,多謝你。”明夷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我會勸著公子的。”
“江南的天氣適合休養,若是小公子無事,可以去那裏走走。”老醫師歎著氣,將自己的藥箱收拾好,“這孩子太過於聰慧,未見得是好事啊。”
“我明白。”明夷應道,攙住老醫師,“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明夷姑娘,你好生照顧著小公子,我老人家認得路。”老醫師笑著拂開了她的手,“你回吧。”
“那麼,你老人家慢走,我就不送了。”明夷揮了揮手,“天黑,你老人家多小心腳下。”
老醫師也是揮手,循著來路慢慢往回走。自謝老爺子去後,每次來謝府,總免不了要聽那小丫頭的獅子吼,謝家的小公子這臉色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雖是看多了生死,半生浸淫藥理的老醫師還是忍不住歎息——那孩子,也才不過十六歲吧。
走到門口,老醫師回過頭,看著謝家氣派的朱漆大門,又搖了搖頭。
名門世家,人事繁雜,那孩子若是少操些心,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朱磚台階之下,一名青衣的男子頭戴鬥笠,頂著寒風,手中牽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氣態悠閑地慢慢行來。
與之擦肩而過的時候,老醫師略略抬了抬眼,看到那人溫和的臉上一抹深邃的笑意。
老醫師深吸了一口氣——這、這不是謝家的三爺謝蘇麼?
謝家長房大公子謝冕當年離家遠走天涯,二小姐錦園是女兒家,撐不得門楣,謝老爺子又去得急,全靠這人一力支撐年歲尚幼的小公子。據說兩人感情甚篤,早已比親兄弟還要親上幾分。
身後,頭戴鬥笠的男子摸了摸鼻子,停在了白玉石獅前,似是懷念,又似是猶豫:“看情形,阿淼這家夥又生病了,這時候進去難免要被吼啊。”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牽著的孩子:“熙兒,等一下進去了,就堵上耳朵,知道麼?”
“嗯。”那孩子也是跟他一樣的打扮,隻是那鬥笠略顯大了些,一點頭就覺得整張臉都被掩去了。“舅舅的身體不舒服是麼?”
“耶?你知道?”
“當日在奉城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軒轅熙稚嫩的聲音輕聲道。
“啊,那家夥是大病沒有,小病不斷,你不用擔心。”謝蘇輕輕拍了拍孩子的頭,淡淡安慰道,心裏卻不由微微一沉——謝淵瀾身體不好,冬天的時候尤其小心。這些年雖然臉上一直沒有血色,但是臥病在床,需要延請大夫的時候還著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