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慕綾羅富貴家,但求比翼觀雲霞。寂寞空庭霜遲遲,何如布衣共結發。
“大姐姐今日不同往昔,甚是招人疼愛呢。”謝芷心咯咯的笑聲傳來,打破了沉靜的氣氛。言劭亭和謝芷心向眾人走來,“參見陛下。”兩人恭敬地給皇上行了禮,言劭亭的麵色有些沉,大約是聽見了莫寒傾方才說的話。皇上指著言劭亭對莫寒傾道:“寒小子,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要娶回家的姑娘的夫君,你可看看,是否就真如你說的那般不濟了?”莫寒傾煞有介事地繞著言劭亭轉了幾個圈,嘖嘖歎道:“風流有餘,氣度不足。”在場的人聞言皆驚,隻有蕭熠依舊含著淡淡的笑容,不知目光落在何處,謝瑾瑜料到莫寒傾的大膽,也未驚訝,皇上的眼中閃過一絲淩厲又恢複平靜,言劭亭臉色更沉幾分,“六皇子一言,在下受教。”謝瑾瑜隱約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於名士風度的推崇,賢者口中臧否人物,針砭時政,說出來的話都有幾分分量,在位者都不得不掂量揣測,遑論那些高高在上、氣度雍容的皇室貴胄,一言可成人,一言可毀人,說的就是這些本來就掌握殺伐大權的能者。雖然莫寒傾是澄疆人,但澄疆與雲周國本是一體,是先帝分封的藩王承蒙聖恩而自成一國,可以想象這八個字的分量有多重。
謝瑾瑜一直不清楚先帝打的是什麼算盤,自古君王最忌諱藩王割據,而他卻主動分出一個小國,卻對雲周依然稱臣,更讓人疑惑的是,這樣一個小國竟日益繁榮,平和昌盛。而澄疆的皇子更是不可小覷,今日的六皇子甚至敢在天子麵前提要求,謝瑾瑜覺得實在蹊蹺。不過眼下是個解除婚約好機會,謝瑾瑜壓下心頭疑慮,看著一眾人神色各異。皇上哈哈大笑:“那寒小子是覺得我這王爺比不上你了?”莫寒傾抱著雙臂哼了一聲,意思不言而喻。皇上突然轉身問謝瑾瑜:“謝丫頭,你覺得呢?朕為你選的夫君可配的上你?”謝瑾瑜心裏冷笑,這是要拿天子的威嚴來壓人了麼,她開口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皇上有此一問,不知是問瑾瑜,還是問天意?”話音一落,謝瑾瑜清楚地看到了皇上眼中霎時起了風暴。“放肆,天命豈是你一介女子女子可知?你說朕不是你,倒是怪朕擾了你的姻緣嗎?” “皇上,”一直未開口的蕭熠突然出聲了,“謝小姐自幼養於深閨,不識天子威儀,不知禮數尊卑,如此看來,當是謝小姐配不上靖小王爺了。”皇上一揮衣袖,重重哼了一聲,“如此不識禮數,配不起朕的王爺,更配不起澄疆六皇子!”謝瑾瑜撲通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向地麵,淚水瞬間盈滿了眼眶,“皇上息怒,瑾瑜自知天生愚鈍,禮數不識,今生不慕王侯,隻願嫁得布衣,一生一世一雙人,望陛下成全。”謝瑾瑜知道皇上心中對自己的身世必有所顧慮,寧願將自己抓在掌心也不錯放,她這一生本就不想嫁入高門大院與一群女人平分寵愛,最好隻是尋常百姓,溫飽可解。如若可能,甚至一生不嫁,無論如何都不能被一紙婚約束了手腳。
“不慕王侯,隻嫁布衣。”皇上的聲音已是沉怒,“是,望陛下成全。”謝瑾瑜麵色坦然,莫寒傾臉上的驚訝之色毫不掩飾,言劭亭和謝芷心也是一臉不敢置信。“哼,胡鬧,本是你女子心狹,不願與他人平分寵愛,尚未出閣已不知七出之罪了嗎?”皇上的目光如利劍一般射向謝瑾瑜,似要把他看出個洞來。“皇叔,我本來不計較謝小姐禮數不周,然靖王府實在容不下一位善妒的女子,皇叔自小疼我,今日不是我不願娶,而是實在不敢娶。”言劭亭已改口稱皇上為皇叔,便是說此事已屬家事,在場的大臣紛紛低下頭去,本有幾個想進言的人也立刻噤了聲。皇上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打轉,“謝丞相今日不曾來陪朕賞花。”皇上身邊的公公立馬上前道:“皇上,謝丞相奉旨去接淮國公了。” “嗯,靖王爺進來身體抱恙,也不在此,既然長輩不在,就等回宮再議此事,寒小子伴我身側吧。”說罷拂袖而去,一幹嬪妃大臣連忙緊隨其後,言劭亭深深地看了謝瑾瑜一眼,也跟著走了,一時間眾人散了個一幹二淨。
謝瑾瑜依舊跪著沒有動,春末的風卷著百花的香氣縈繞在鼻尖,眼前突然出現一隻修長漂亮的手,白玉般的指尖在春日的陽光下泛著瑩潤的光,“起來吧,今日你便是以死明誌,恐怕也是抬去言家的祖墳。”蕭熠溫和的聲音響起,卻依舊含著疏離淡漠,謝瑾瑜猶豫片刻,伸出了手。蕭熠的手總是溫度偏低,絲絲涼意握著極為舒服,謝瑾瑜經曆了方才的事情,掌心出了薄汗,蕭熠將她從地上拉起,略帶笑意道:“我以為阿瑜有多大的膽量,原來都是裝樣子的。”謝瑾瑜有些惱怒,橫了蕭熠一眼,正撞上他眼裏一閃而逝的溫柔,微微愣了愣神,再仔細瞧又是那雙清澈高遠、仿若直達心底的眸子,謝瑾瑜暗罵自己春心蕩漾不分對象,眼前這個明明就是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主,滿身心眼子,自己不要被他賣了才好,心裏暗暗惱恨著,也就忘了抽回自己的手,任由蕭熠握著走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