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過一條冗長狹窄的走道,沈悅寧終於見到了久違的亮光,她努力睜開黏在一起的雙眼.目之所及乃是一個粉紅絹花帳子,此刻她便躺在這帳子之中,周身包裹著柔軟的絲綢.在她的身邊一個與自己同樣大小的軀體沉沉的睡著,一呼一吸,極有規律.那粉嫩的小臉正對著自己,而小手則一直拉扯著自己的手指.沈悅寧不禁頭皮發麻,再環顧四周,隻見房間裏的擺設極致奢華卻內斂,單單一幅掛在牆上的裝飾畫軸,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出自前周朝大師之手.再看紫檀木雕花的架子上也盡是些名貴的古董玉器.特別是那件貞武皇帝因沈將軍平亂有功,特意尋來能工巧匠,為將軍打造的那匹世間罕見的紅翡翠赤兔馬,無一不昭示著自己又回到了沈家大宅.
過了沒多久,隻聽得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四姨娘溫氏的貼身媽媽,徐媽媽鬼鬼祟祟得走了進來.徐媽媽年約四十,前世,可稱得上是宅子裏一個狠辣的角色.隻見她神色慌張得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得掀開繈褓,接著,將手裏不知什麼東西點在了靠近床外側的沈悅寧右臉頰上.一陣火辣的刺痛感迎麵而來.沈悅寧睜大了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卻沒有因為疼痛而哭鬧.徐媽媽看著這小女娃的眼神,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她別過頭,刻意不去看她.就在徐媽媽又想將那鬼東西點到床內側的沈悅馨臉上的時候,一陣腳步聲響起,徐媽媽立刻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她丟下手中的東西,硬著頭皮跑去開門.
“快,快讓我看看我的女兒!”門外的男人二十五六歲的模樣,麵容棱角分明,一身英武.這便是年輕時的護國將軍--沈榮.
“大人......這三小姐似乎......”見徐媽媽支支吾吾,沈榮越過她,徑直走到床前.
“哇--”感到有人前來,沈悅馨大哭不止起來.
自古便是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相比於沈悅寧的沉靜,沈悅馨則更像個正常的嬰兒.果然,沈容聽見女兒的哭聲,越過沈悅寧,托起沈悅馨抱在懷裏.
沈悅寧睜著大大的眼睛,洞悉著一切,卻也不哭鬧,隻是心底閃過一絲輕蔑.
終於,沈悅馨停止了哭泣,沈榮將她放回到床上,繼而抱起一旁的沈悅寧.看著女兒臉上的殷紅胎記,沈容微微皺了皺劍眉.
“大人,三小姐的臉......”徐媽媽欲言又止.
自古以來,女子臉上若是有胎記便被認為是不祥之人,若是胎記為紅色則被認為是百年不遇的孤煞.
沈容看著沈悅寧的臉,目中稍稍閃過一絲不忍,隨即輕聲道:“好孩子,你如此安靜,為父賜你一個寧字,從今天開始你便是我沈府的三小姐沈悅寧,那是你的雙生姐姐沈悅馨.”
果然又回來了,沈悅寧嗤笑一聲.看來這老天定是聽到我日日夜夜默誦洗心經,可憐我命不該絕,又給了我一次機會.人人都覺得沒有什麼比活著更好,紫菱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叫她好好活下去,可是現在的她則覺得沒有什麼比活著看那些曾經踐踏過自己的人下地獄更好的.這一生,不光要好好活著,更要步步為營,絕不心慈手軟.
“將軍--恭喜將軍,賀喜將軍.”隻見四姨娘溫氏帶著幾個人走進屋來.
“你這是做什麼!突然帶來這麼多人,也不怕嚇壞悅馨悅寧.”沈榮不滿的皺皺眉.
印象裏,沈榮的確是不太喜歡自己這個四房姨太太.隻是礙於溫氏有個做吏部尚書的舅舅,自己以後在朝中為官免不了要招呼上.沈榮雖然是武將,卻有個智勇雙全的父親,開國功臣寧國公沈勇.因此,沈榮在政治上也頗有建樹,稱得上是難得一見的文武全才.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可能怎麼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沈家上下三百餘口會全數死在陸展風的手上.
“將軍,妾身也是為了二小姐和三小姐啊!”溫氏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嘟囔著.
“說吧,這次又怎麼了?”沈榮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手裏的女嬰輕輕放回床上.
“是這樣的,前年大少爺出生,二姐不是請來白鶴觀的長老為大少爺卜前程麼?妾身這會兒自作主張,為兩位小姐請來了道長,也為兩位小姐卜卜前程.”說著,溫氏一閃身,從她身後走出一位身著玄衣的長須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