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兒不懂人為什麼要喝酒，如果她有錢，她一定買好多好多好吃的，豬扒飯，雞腿，香腸，紅燒肉，棉花糖，巧克力——那些傳說中的但是她從來沒有吃過的東西。人為什麼想要喝酒呢？
在這裏她見過好多酒鬼，但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
現在跌倒在她麵前的那個男人，她的語言太貧瘠沒辦法來形容他的麵貌，如果不是他現在喝醉了酒，人們說的王子大概就是這樣子的人吧。沒想到這輩子她竟然有一次能碰到這樣的人呢。
剛才他走路踉踉蹌蹌，一個不小心就被地下人行道上人們丟的垃圾絆倒了，在冷冰冰的地上摔了個結實，她還聽到他嘴裏嘟噥著喊痛，像孩子的囈語。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他，小髒手拉拉他幹淨高貴的衣角。
“……你沒事吧？”
“王蓁蓁，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回到我身邊！否則——”男人的眼睛即使在酒醉後的曚曨中也綻射出寒冷的光，他狠狠拉住小乞兒將她當做了他口中的女人威脅著，但是後頭威脅的話卻再說不下去。
小乞兒早已嚇得身子發抖：“我不是，我不是……”
“錢，地位，名聲，這些我哪一樣不能給你？”男人急急地從自己口袋裏掏出錢包，胡亂地把錢包裏的現金和一些卡塞給乞兒，“我都會給你，你要什麼就會有什麼！”
“我，我……”小乞兒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男人猛地把她髒髒的小身子擁入懷裏，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那樣蠻橫用力，竟然開口乞求：“別……別離開我，我，我不是像嘴上說的那樣不需要你，我很需要你，我會對你好，你要什麼都可以，隻要你留在我身邊，別離開我，好不好，蓁蓁？蓁蓁？”
小乞兒被他抱得差一點就要窒息，顫顫地在他懷裏問：“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我要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蓁蓁。”
小乞兒當然知道她被當成了別人，但是從來就沒有人跟她這樣承諾過，她要什麼都可以，那是多奢侈的事情啊。就讓她這樣貪心一下好了。
——
“嬸兒，怎麼才能被人收養？”小乞兒問她嬸兒。打她記事起，她就跟嬸兒在一起，從這個城市遊走到那個城市。嬸兒會編一段很悲慘的故事，嬸兒很會編故事，有頭有尾有真有假，基本上不會有什麼破綻叫人看出來。故事在紙板上寫好了，兩人就麵朝路人跪著，嬸兒教她裝傻，越傻越好，別人問什麼要麼傻乎乎一句話不說，要麼咕噥幾句別人聽不懂的方言，嬸兒說那些人同情傻子厭惡騙子，嬸兒很有辦法，每次或多或少都能掙到錢。
聽到她的問話，正在整理乞來的零錢的嬸兒小眼在她身上提溜了一遍，嘴角挑起一絲嘲笑：“人家才不會收養個乞丐，髒！”
“要是有人看我可憐，會不會收養？”小乞兒又問。
嬸兒瞥了她一眼又輕輕一笑：“別做那白日夢了啊，跟著嬸兒，等掙夠了錢，嬸兒就把你好好打扮打扮找個好人家嫁了，你跟了嬸兒一場，嬸兒絕對不會虧待你……”
嬸兒還在耳邊說著勸導她的話，她都聽不進去了，呆呆地望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發呆。
接下來的幾天小乞兒的情緒很低落，就算她嬸兒在“收工”後買雞腿給她，她也沒多大興趣，有一口沒一口地咬著，眼睛盯著小手心裏的一張皺了的小紙片一直看著。
“我說你還真想給別人當女兒去啊？誰會要你這個小乞丐當女兒？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又髒又臭又醜，整天地癡心妄想！給我拿來！”嬸兒氣憤地說著就去搶她手裏的紙片。
小乞兒迅速將紙片藏進了懷裏躲開了，轉眼狠狠瞪著嬸兒：“你別管我！”
“好你個狼心狗肺的小蹄子，白養你了我，我不管你誰管你？好啊，我看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給別人當女兒去，好，老娘成全你，明天就給你找個好人家，叫你享福去！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娘算是看清你了，個養不家的白眼狼崽！”嬸兒邊罵邊拿手指用力地戳小乞兒的頭和身子。
小乞兒不做聲，任憑嬸兒打罵。她動了那樣的心思，就算打罵也沒用。
之後的一個星期，嬸兒跟往常一樣拉著她“開工”，在人多的菜市場、車站、小區討錢，不同的是嬸兒的一雙小眼老是在四處張望些什麼，偷偷摸摸地像個放風的偷兒。
直到有一天，她們破例地沒有開工，嬸兒拉著小乞兒一直蹲在車水馬龍的天橋底下，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