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字訣
身靜則生陽,心靜則生慧,氣靜則生神,神靜則生精;而一以心靜為頭腦。靜則定,定則得。
白玉蟾祖有言:“大道以無心為體,忘言為用,柔弱為本,清靜為基。”又雲:“薄滋味以養氣,去嗔怒以養性,處卑小以養德,守清靜以養道。”而老子之學,則純以清靜無為為主旨。故清靜法門,實為三教聖人所共守。而世人則無不在競逐勞役的紛紛擾擾中討生活,殊不知:“半日安閑半日佛,片時清靜片時仙”也。要作仙作佛作聖人,甚至是得大智慧,立大功,創大業,樹聖德,均非從此靜字下手不為功!
老君曰:“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故常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唯欲遣欲澄心,首須攝念歸靜,行住坐臥,皆能存心於內而不離腔子裏,返居神室,而無思無慮,無念無欲,寂然不動,方可謂之守靜之功篤也。心能靜定虛寂,內守無為,而不放失其本心良心,則自可徹見先天之靈明真心矣。道家習靜,首在求此真心為用。真心之用,為無用之用,無用之用中藏大用,真精真氣真神之三品大藥,均從此而生者也。
學道人貴能心靜神清,心靜則泰然自得,萬事不足以撓之;神清則燭照朗然,萬物不足以亂之。靜時察萬事,自然皆有把柄;清時觀萬物,自然皆有春意。清靜二字,一生受用不盡,非富貴中人所能得也。昔郭康伯遇一仙翁,授以保身衛生之術雲:“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還將心自醫;心境靜時身亦靜,心生還是病生時。”此為養生要著。心生則種種意生,心滅則種種意滅。意生則事生理生,而事障理障亦隨之。事生理生則神濁,事障理障則神迷;此皆所以為道之賊也。
心靜則神清,心定則神凝,心虛則神守,心滅則神存。古真謂:“心死則神活,心生則神死。”心死者,虛之謂也。心生者,實之謂也。老子貴虛貴無,如雲:“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心則尤然,一住事物則撓於事物,一住理法則紛於理法,而不得其虛靜矣。心不虛靜,則神不清明。
儒家常言清明在躬,此須自“虛靜其心”中來。虛則靜,靜則清,清則明,明則靈,故苟能一心虛靜,寂寞無為,不生一念,不染一塵,則自能虛靈不昧,而得神化通矣。程明道於“靜後見萬物皆有春意”時,曾為詩曰:“閑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人風雲變態中!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英雄。”蓋人生無論處任何境況中,能靜觀萬事萬物,則不但可無人而不自得,且亦得見“道心”與“天地之心”於無形也。
學道人總以清靜其心為第一要著,打坐即所以求心清靜也。故一上座,即宜將內外心境妄想雜念,一刀斬斷,一起放下。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內外俱泯,能所雙絕;久久自可人道。清時能見性,靜裏好參玄。
玄中子雲:“當坐時,欲求能靜,務宜萬緣放下,一念不生。是非莫問,人我兩忘。百惡俱息,八風不動。”另有八字工訣,即凝神寂照,一靈獨覺。初下手,切宜注重心息。《水火真經》雲:“欲從心起,息從心定;心息相依,息調心靜。”再宜注重神氣。《胎息經》雲:“神行即氣行,神住即氣住;若欲長生,神氣相注。”再後工法更多。然總不外煉精化氣(初關),煉氣化神(中關),煉神還虛(上關)等三關功夫。至最後一關,則為煉虛合道。
於坐中久靜,則自陰氣潛消,元陽滋長;萬塵不染,一靈獨照。元陽長則命光生,長生久視之道在此。一靈照則性光現,神通變化之道在此。所謂天眼通,他心通,宿命通,漏盡通等等,皆由此一靜中生出。道佛門中上乘人士,均諱言神通,以此亦礙道也。靜則定,靜定則超脫淨盡,而心海性天,亦平靜無波,朗照無邊,故可得入神明之鏡。故古真謂:“靜能通神,定能人化。”
昔伊川人嵩山訪王子真,子真早候於鬆下。問其何以知之,曰一年前即已知之。蓋伊川先一年亦動念訪王,而以事未果耳。後又入嵩山訪董五經,五經便先為之備茶果以候,程問何以能爾,曰:“隻是心靜,靜而後能照。”此等先知神通,以及其他更大神通,道佛門中俯拾皆是,唯常被一般人目為怪異耳,實則潛修之士,有之亦諱莫如深,不肯以炫人。王董二人,亦旨在禮數,非欲故為神異之能也。性功如此,命功中又何獨不然?故習靜,全是功夫,唯其功夫在“強內”耳,與用動功以“強外”者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