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望之日剛過,天氣愈發寒涼。師傅想著三師叔最是畏寒,命我下山一趟,將那件雲澗山人贈的紫鴉羽鬥篷帶給三師叔勉強保保暖。臨行之前,六師兄偷偷將我叫到他的房內,塞給我一封信,扭扭捏捏地道:“好師妹,你也知道,近日門派中雜事過多,我們幾個都需幫襯著大師兄準備年會和祭祀大典的事情,整座山中隻有你最閑。這次師傅命你下山你,你可否替師兄我傳個信?”他的樣子幾近討好,可我最惡別人說我閑,明明累的緊,要忙著吃飯,也要忙著睡覺,還要忙著看別人吃飯睡覺做苦力,哪裏閑著了。我將頭一撇,拂袖便要踏出房門。師兄右手捏起一個印伽,在房門上施了法,然後苦兮兮的向我軟磨硬泡,我勉為其難地收下他藏在後山的清雲醉,答應替他送個信。他恭恭敬敬地將我請出了房門。
當天夜裏,肚裏饞蟲難耐,一壺清雲醉不知不覺下了肚。第二日,日頭當空還未能醒。彎彎那個小妮子來我房中偷我的簪子,卻見我還在榻上呼呼大睡,轉身就告了師傅那裏去。下場當然是被師傅訓了一頓,他長眉飛揚,將那一套說辭又現了出來。無非是我娘當然如何托孤,又是如何不舍,最後還是做了宛秋山赴死的將軍,我這個樣子怎生對得住她。師傅麵前我向來乖順。我低眉順眼道:“師傅,我理會得。”師傅點點頭便踏出了房門。彎彎跟在他身後,睨了我一眼。我懶得同她計較,慌慌忙忙梳洗一番就下了山。
我腳程尚且算快,快到山腳的時候,我坐在一個大青石上稍作歇息,忖著日落之前約莫可以在山下找個客棧歇一夜。
這萬山的鳥獸眾多,臨行前師傅說靈獸珍稀,萬不可傷了它們。我嘴上應著,心裏卻是唏噓:誰傷著誰還未可知。沒成想一抬眼,十步開外的土丘處已然立了一隻雲豹,利爪在地上扒拉了數下。我雖修習仙術,但著實是個半吊子,萬萬不能降服這龐然大物。
那雲豹舔了舔利爪,似乎下一刻便要撲上前來,我膽顫地連手中的訣都捏不成形。也隻有這個當頭才恨絕自己平日修習不濟。沒成想下山半日便要葬身獸口,對不住六師兄的清雲醉,倒教這雲豹討了份酒嚐。
那靈獸嘶吼著撲來時,我眼尖地瞧見它後腿上插著一支箭。我翻身躲過將那箭拔下,卻是一隻穿雲箭!它頓時吼得驚天動地,立刻舔起爪子來。原來都是那利箭作的祟。
我從包袱裏找出師傅給我的蒼藍膏,好聲好氣地同它道:“呐,我也不知道你聽不聽得懂,但這個藥呢是我師傅練了許久才練出來的,師傅疼我才讓我帶一瓶下山,其他弟子想都不要想。這個藥應當可以治好你的傷,但你要答應我你不能吃我。我法術低微,定然是打不過你的。”
它閉上眼睛嗚咽,我自顧自地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啦。”說著便打開藥瓶,吸了口氣將藥膏抹在了它的爪子上。似乎痛極,它不停地嘶吼,好似要將整個萬山的鳥獸驚動。
我瞧了瞧空空的藥瓶,想著師傅若是知道我將他的靈藥用在一隻雲豹身上,還不知討得怎樣的罵,深深歎了口氣。
那雲豹已然昏睡過去,我本打算就此離去,但總覺得不甚安心。向來這山上出現一隻穿雲箭已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