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一豆微光下,一個青衣少女正端坐在案前,手指摩挲墨跡,逐字逐句地讀著手上的《花經》。

“姐姐,”床上的身影喚她,於薄被中探出腦袋,露出一張圓乎乎,煞是可愛的小臉來,“不要再讀書了,你天天讀,日日學,每天還睡不到兩個時辰,少不得要骨瘦形銷,嫁不得好人家。”

“骨瘦形銷?”青衣少女轉過身來,打量下自身,複而抬頭,不甚出奇的五官,隻一雙星眸熠熠,“碧痕是打算接下來都不給我飯吃嗎?”

碧痕小嘴一扁:“姐姐今個兒都不誇我了,那四個字的詞語我也會用了不是,連秦總管都說碧痕一日千裏呢。”

微微一笑,竟照得屋裏明亮不少:“是該誇你,在秦總管麵前把我的處境說得如此艱難,他要來收了我的書,可拿你抵償?”

“呃,”碧痕往被子裏縮了下,“姐姐今朝早些安睡,明天一早神清氣爽地出現在秦總管麵前,自然就無事了。”

“小丫頭,說是讓我早些睡,還不是為了你的睡前故事嗎?”青衣少女把書放下,夾入素箋,走到床邊,和衣躺了上去,滿足地喟歎,“我倒也想躺在床上看書,可這油燈,還是不要引火自焚的好。”

“姐姐在自言自語什麼呢,趕緊說今天的故事吧。”碧痕撒嬌地搖著她的手臂。

“今天便來說紫藤的故事吧。”

“紫藤,是一種花嗎?美嗎?”

青衣少女輕輕笑著,眼神卻漸漸轉冷:“紫藤是藤蔓,要借力攀爬的,開花的時候是極美的。我們那兒的詩仙就曾寫它是‘紫藤掛雲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隱歌鳥,香風流美人’。暮春時節,紫藤吐豔,遠遠望去,密密層層,似蛟龍,如遊鳳,紫中帶藍,燦若朝霞,那顏色就像潺潺的溪水般,在你眼前流動,傾瀉。”

碧痕瞪大了圓圓的眼睛,悠然神往:“竟有這麼美麗的花呀,比園裏的菡萏還要漂亮。”

“菡萏?”是和她印象中一樣的東西麼。

碧痕撲哧笑出:“姐姐忘了麼,兩年前姐姐來的時候,秦總管就想以‘菡萏’給姐姐命名的呀,姐姐卻說不過是身遭橫禍,忘了些前塵往事,沒必要把好不容易留下的名字一塊扔了去,那時秦總管的臉色可著實好看呢,莊裏上上下下也就姐姐一人取著怪名了。”

“菡萏是什麼?是生於水中,破於淤泥,襯於圓葉的花嗎?”青衣少女的聲音有些迷離。

“是呀,想不到姐姐竟見過。”碧痕一拍額頭,“瞧我,姐姐日日讀白先生的《花經》,怎麼會不認識菡萏呢。七月可就是菡萏的時節呢,可真巧。”

青衣少女有些恍惚,閱遍《花經》,這是唯一與記憶重疊的花卉了,原來竟是要以蓮來給自己取名的,蓮出淤泥而不染,居然能安在自己身上。

碧痕的手又纏了上來:“姐姐,繼續講紫藤的故事嘛。”

“和詩仙同一時代還有位叫李德裕的詩人,他是這麼描述紫藤的,‘遙聞碧潭上,春晚紫藤開。水似晨霞照,林疑彩鳳來。清香凝島嶼,繁豔映莓苔。金穀如相並,應將錦帳回。’人們愛紫藤,因它美麗,因它長壽,以它來象征醉人的戀情。”娓娓道來,有一絲不可察的苦澀,她的古代文學向來不強,不通詩詞,拙於曲賦,不過是仗著記憶力勉強稱上博聞強識,博歡於人前,如今這些恐怕隻能充作故事消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