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闕端起茶杯，眼睛不離戲台，喝了口水，閉上眼，悠悠地點頭。
戲是好戲，水也是當地有名的泉水，可惜啊…
千闕聽著周圍不大不小的說話聲、水杯碰桌聲、桌椅移動聲等等，擰了擰眉，又不覺嗤笑了一下。睜開眼卻是愣了，嘴角的弧度和眼裏的諷意都沒來得及消散。千闕淡定地轉過頭繼續看戲。
“我在樓上有雅間，你要不要和我上去看？”站在千闕斜旁邊的人邊說邊坐了下來。
千闕注意到，她轉身的時候，紅色的衣擺撩過了自己的腿。千闕繼續專注地盯著前方，腿卻往門口方向移了一下。
“你要是敢逃，我立馬就抱住你，你猜我敢不敢？”女子大大的杏眼盯著千闕幾秒，笑了笑，就拿起千闕的水杯要喝。
千闕一手奪去水杯。女子嬌顏剛要變，卻見千闕隨即就拿了個新杯給她倒了杯熱茶。
“你現在不適合喝冷水，而且喝別人的水不幹淨”。千闕仍盯著戲子，卻鬱悶地發現周圍的人把自己當戲子看了。
這就是為什麼千闕每次碰到她都想逃的原因。千闕喜歡當默默無聞的觀眾，可她卻是引人注目的明珠。不僅因為她是金枝玉葉，更因為她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
有人曾問千闕，作為一名戲迷，喜不喜歡像拋丹這樣的角色。
當時，千闕眨了眨眼，轉身邊走邊說：那瓶女兒紅就不送你了。
“怕什麼？反正有你在嘛！”拋丹雙手握杯，卻不喝。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拋丹的說話聲一點都不小，而一曲戲剛完。
越來越多的人往這瞧，或斜著眼睛瞄，或轉頭看，更有甚者側過身來打量，手裏還拿著瓜子。漸漸的，連樓上也有目光若有若無地飄過來。而肇事者卻渾然不覺，若無其事，巍然不動。
千闕歎了口氣，心想：那些竊竊私語還能更小點聲嗎？
“吃飯去吧。你請客”千闕站起來，也不看拋丹一眼，徑直向門口走。拋丹拎著大紅的裙擺緊跟著在後麵走。
坐上馬車後，千闕有點鬱悶地盯著自己洗得掉色的藍袍子。雖然舊了點，但也不是大街上隨隨便便就能買得到的。
拋丹見此，原本隻是側著臉，後來就用手捂著臉“唔唔”地笑。
“別人貶低我來抬高你，就那麼開心？”千闕看向車窗外，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酒樓裏，華衣貴服，美味佳肴。有個小姑娘拿著迎春花喜滋滋地跑，一朵朵、小小的，嫩黃的花瓣，就這繁華的城市中顫。
“好像…不應該，但…確實很開心”。拋丹笑得更大聲了，身體抖個不停。最後整個人幹脆趴在千闕的身上。千闕仍是看著窗外，聞著拋丹身上傳來的牡丹花香，不濃，清淡的。
待笑完了，拋丹仰著頭，看千闕。
“你個沒心沒肺的家夥，看到我，有沒有感到很驚喜？”
“有”
“…那你問問我是怎麼找到你的？”
“我不問你就不說了？”
“當然。”
“那我不問。”
拋丹僵著脖子，睜大著那雙杏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千闕。馬車的鈕鈷祿有節奏地“吱吱”，天上的白雲慵懶地飄，一陣微風撫起千闕額前的一縷烏發。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當然是因為我聰明啊！”
“……”
“還有就是緣分。東齊三皇子邀我遊玩，我就說想去看戲。看能不能碰到你，誰知老天真的眷顧我。我在樓上無意瞄到你的側影，當時隻是覺得眼熟，後來我突然想起你也有一件這樣的衣服。就跑下來找你了。”
“那東齊三皇子呢？”看來真的要買新衣服了。
“我跟他說，我有急事，先行一步。”
“那萬一，你認錯人了呢？”
沒聽到回答，千闕轉頭直看拋丹，不料見到拋丹杏眼愣愣的，大紅的衣服襯著白嫩嫩的臉，“秀色可餐”四個字就突兀地在千闕的腦海裏冒出來。
千闕感歎：看來是真的餓了。
“我當時沒想這些，而且我怎麼可能會認錯你呢？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就是憑著腳印，我也定能找到你。”
“除了遊玩，還有別的公務吧！”千闕不自覺地摸摸臉。那上麵有易容的藥粉。雖然麵容改變不是很大，但千闕和拋丹也有三年不見了。而且身上的這件袍子也隻穿過一次給她看。
為什麼身邊的人記憶力都那麼好？
“呃…不急不急。”拋丹傻傻地笑著，調整了下身體，轉趴為躺，抓過千闕的手，閉著眼把玩。
千闕懶得抽回手，隻是透過車窗看著馬車簷角的鈴鐺發呆。鈴鐺是銀製的，有8層，上麵雕刻著鳳凰圖案，精致而繁複。
千闕曾問拋丹，為什麼要裝鈴鐺，不嫌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