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送命-銅釜煮豆(1 / 2)

微風卷著青綠泛黃的梧桐葉飄飄蕩蕩,偶有一片緩緩落在了架在院裏的碩大敞口銅釜裏,成為了釜中美人鬆散雲髻間唯一的裝點物。

銅釜下方的柴薪燃得正旺,熱氣漸漸傳到青銅器皿內蒸醒了昏睡中的胡錦繡。

她眨眨眼有些迷惑,還記得前一刻自己正在習字此刻怎會浸在熱水中沐浴?

這水竟還有些發燙,覺得悶熱的錦繡想要起身卻赫然發現自己雙臂被繩索綁縛在了背後,甚至成跪坐姿勢的雙腿也已被捆住,周身無法動彈絲毫,僅能仰頭看到一片碧藍的天空。

這究竟是怎麼了?

她愣神片刻先是覺得後腦有些發痛,而後漸漸發覺身下銅器壁越來越熱,齊胸的清水也已冒出了薄薄霧氣,見這情形慣常下廚的錦繡這才驚惶起來——煮蟹不就是這樣的麼?捆住蟹腳涼水入釜文火慢煮!

“有人麼?!救命啊!”錦繡頓時慌了神,一麵努力挪動身子撞擊釜壁,一麵嘶喊求救。

“嗬嗬嗬,怕了?”正當她惶恐不安時,一道年輕女人的聲音從旁邊不遠處傳來,“多有意思呀,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那人在說話的同時甚至還伴著拍手嬉笑,聲音很是悅耳講出的內容卻特別瘮人:“他不是說你連煮豆都比別人弄的好吃又好看麼?廚下仆婦煮的豆,莢為土黃色,你煮的卻是青翠欲滴的綠色。這一次,煮自己試試吧,看會不會依舊是美味又‘瑰姿豔逸’?”

在她說話時錦繡隔著銅釜仔細分辨著那道聲音,聽到最末四個字這才試探性的問道:“五,五娘子?”

是了一定是她!錦繡頓覺全身力氣刹那間被一抽而空,自己被父親送與魏五郎為妾時,他已有了一妻四妾、侍姬七八人,五娘子不喜丈夫的姬妾在自己跟前轉悠,便將她們全拘在東院無事不得擅自出入。

因而,錦繡隻在入門敬茶那日聽過一次主母的聲音,一時間雖沒能分辨出來,那“瑰姿豔逸”一詞卻是魏五郎的口頭禪,年輕女人能以諷刺的語氣引用郎君說的話,定然是五娘子無疑。

近日他們夫妻不合,五郎君足足有一個月均夜宿於東院,身為嫡妻的她之前卻沉默著不曾有任何舉措,這便是壓抑後的爆發打算殺雞儆猴了?

可,可夜夜勾著郎君笙歌豔舞的根本不是我啊!不過是做得一手好菜能讓他吃得開懷罷了,殺我作甚?

思索中釜中清水越發燙人,汗滴自錦繡額間溢出與她那鹹澀淚水混在了一處緩緩滾落,她不由開口苦苦求道:“娘子,奴一貫本本分分絕不曾輕慢了您,娘子發發慈悲饒了奴吧!”

“是麼?卻不知是誰勾得五郎離不了你那桌菜?”坐在花叢邊圈椅中身著彩繡華服的五娘子冷哼一聲,揮揮手命仆婦將火再燒旺些。

勾到床上是勾引,勾了男人肚腹裏的饞蟲就不叫勾引麼?笑話!

炙熱而尖銳的刺痛鋪天蓋地般從錦繡膝蓋、小腿、手臂等多處傳來,想要起身卻不得動彈,哪怕是想要躲避釜壁也因身子被捆縛而很難挪移,蒸煮的熱浪熏得她腦子一陣發蒙想吐,一陣又痛得想厲聲尖叫。

“我不做菜了,再不做菜了!求求您!”錦繡終於明白五娘子這番動作不僅僅是恐嚇,而是真的一心想讓她去死,不由驚懼萬分,一疊聲的苦苦哀求。

奈何對方心如磐石,毫不為之所動。

錦繡身子越發滾燙,薪火的溫度從水中傳到皮肉繼而疼得入骨,她的心卻一陣陣發顫如墜冰窖。

若是非得虐殺一個給人看,還有誰比她更合適?正式擺酒納的良妾,身份不高不低嚇得住別的後院美姬,卻又不是親長、上峰與好友所贈,隻是五郎君轄內商戶為討好他送的庶出女兒,讓這樣一個人消失在內院也不算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