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雲層愈來愈厚了,灰色慢慢籠罩了大地,徐徐吹過麵頰的風也帶上了些許潮濕的味道,暴風雨就要來了,這將是十月的第一場雨。
街上的行人都步伐匆匆,爭取能在大雨來臨之前趕回家去,小販們也陸陸續續的收起了攤子,在這樣急切忙碌的環境中,幾輛慢慢行駛的馬車顯得格外的突兀。
風漸漸的凜冽起來,吹得馬車蓬上的紅色流穗不停搖擺,為首的馬車上,高強執著馬韁,瞥一眼身邊從出發開始就不停陰笑的魏燕旭,手指一緊,用力一抽,馬車猛的加快了速度,自詡坐姿風流的魏大公子險些被甩了出去。
好容易坐穩了,魏燕旭嚇白了一張臉,“你有毛病啊?”
高強讓車速又漸漸的慢下來,聽得此言,眼皮一翻,“你說你啊?”
“你……”
“你們兩個!會不會駕車?不會滾下去!”尤傾皺著眉頭將厚厚的擋風布掀開了一點,身子靠在車壁上,眼睛裏閃著火花,顯然是生了氣。
得了訓斥,魏燕旭撇撇嘴,不鬧了,高強雙手執好韁繩,一臉嚴肅,“屬下知錯。”
尤傾一團無名火盤在心口,怎麼也散不下去,可是高強這麼直白的說了他知錯,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當下狠狠地甩了擋風布,自己悶在車裏,心內鬱悶的不行。
一旁端端正正跪坐著的陸伯將這一切看在眼底,默默地在心裏歎氣。
這麼多年,主子何曾如此喜怒不形於色過,可是這次拍賣會之後,一切都變了。
“主子,後麵馬車裏的姑娘,您……是怎麼想的?若真是喜歡,陸伯可以去幫您問問,她是否婚配。”
尤傾身子明顯一愣,“陸伯你在說什麼?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又正好順路而已,沒什麼的。”
“主子您當陸伯老了,眼睛就不好使了?您對那個姑娘的態度,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這麼多年,主子您何曾對哪一個姑娘這麼好過?若不是真放在了心裏,您哪會對那姑娘這麼好?主子也到年紀成家了,晏少爺都私底下問過老奴多次了。”
“陸伯,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再和公孫晏來往!”
陸伯看尤傾一臉的厭煩,無奈的笑,“主子,兩兄弟,又哪來多大的仇恨呢?這麼多年了,您也該放下了,當初的事,也怨不得晏少爺的。晏少爺,已經做了所有兄長該做的事。”
馬車裏一陣沉默,尤傾垂下眼去不說話,陸伯沒法子,隻得連連歎氣。
“他是挺好的兄長,我知道。”
過了許久,尤傾閉著眼,低聲呢喃。
不應該怨他,我也知道。
可是知道是知道,做到是做到。
總該是要怨著一些人,不然……
這麼無力的我,真不知道還能怎樣活下去了。
想著想著,尤傾的思緒情不自禁的又轉到了那一天的長廊之上,白底的鞋,深色的鬥篷,長長的背影,還有那嘴角陰冷的笑。
即便他在心裏言辭確切的否定了一千遍,也終究抵不過心裏那一絲一毫的祈願。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就一眼,一眼就好。”
“我憑什麼要答應你?”
“你賣了輔魂令,一定怕千氏抓你,會想要離開第一層,離開千氏的勢力範圍,可是現在千氏派人守住了傳送通道,可疑的人不準通過,我可以幫你,三日後我百寶閣要整理內務,前往第五層,為明年的拍賣開始活動,我的馬車裏,可以留你的位置。”
“為什麼一定要看我的臉?”
“我想確認一件事。”
“我拒絕。”
“為什麼?等等……你不要走!我、我……那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巫棉。”
“……我說的是真名。”
“巫棉。”
“……好吧,尤某說話算話,請姑娘回房間吧,三日後我們就啟程。”
尤傾睜開眼睛,盯著車棚發呆,陸伯看著他唇邊的淺笑,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後麵車內。
“你想說什麼就說?”在墨懷荒第七次看向她的時候,千南裳開了口。
墨懷荒躊躇片刻,垂著腦袋,聲音悶悶的,“阿裳,等我們到了第五層,就離百寶閣的人遠一些好不好?尤其是那個百寶閣閣主!看他總是不壞好心的樣子呢,”
“你好好修你的仙途,別的事情,少管。”
“可是……”墨懷荒抬頭,手指攥緊了袖子,“我不想、不想修仙了。”
千南裳銀色的眸子微闔,平靜的問他,“為何?”
“反、反正,就是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