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這風大的緊,林中的竹樹被風吹得呼呼做響,好像無數人抓著竹樹用力搖晃,地上的殘枝樹葉也打著轉兒翩翩起舞,人也被吹的左右搖擺,加上吹起的塵土、粉末迷了人的眼睛,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抖動。
天沉了,這烏雲來的好快,卯時末,天已微亮,天空中一大幕的烏雲拉了過來,好像要蓋住保良村的山山水水,亦或者是為接下來的大戲拉上帷幕。
李子華被人扶著盤膝坐在地上。左明軒慢慢走了過去,從口袋裏麵掏出了一個瓷瓶,倒出了一粒藥丸放在了李子華嘴裏。風在變小,抬喪的人們趕緊將棺材放在陰井上麵。天越來越沉,滅掉的火把又重新點燃。解開捆棺索,一邊八人、一頭四人,扯著繩子小心翼翼將棺材放到葬井裏麵,快落地的時候,用鋤頭頂住棺材,四兩撥千斤,也可說是杠杆原理,一邊鬆手,一邊用力,扯出了捆棺索,再將鋤頭放正,用力左右搖晃,慢慢就將鋤頭給退了出來,當然中間還有許多標準細節,比如暖井、斷龍都被一一省略,這些都是風水先生的事。這一切,左明軒雖然看在眼裏,但他也沒說話,他以為是這裏的風俗,而且他還有事在忙碌。他一直在掐算,排山掌、斷山掌用了幾種推算的掌法,出殯、過橋、下葬等時辰,無一有錯,皆可入葬,可說元亨利貞,無一禁忌。為何又生如此異象,搞不懂,算不明,左明軒一頭霧水。李子華經過調息,臉色起了紅潤,站了起來,對著左明軒說道:“師兄,我覺得應該是這個地方不對。”
左明軒聽此一言,趕緊從布袋裏麵掏出了羅盤。羅盤的指針晃動很大,說明這裏磁場紊亂,根本就無法定位,這也說明此處不宜下葬,為何梁氏一族會選此處作為祖墳,這不是左明軒這個外來人所能管的事,況且木已成舟。左明軒收起羅盤,拿起一根火把,來到埋葬梁昌貴的墳頭,從梁昌貴的墳頭起,左走到下一個墳頭,九步,從下一個墳頭往上走到與梁昌貴平行的墳頭,九步,返回梁昌貴墳頭,九步,又從梁昌貴墳頭右走,還是九步到下一個墳頭。九在道家數中意為大成之數,蘊涵凶險。左明軒沒有繼續往上走,掏出了那本土地公給的梁氏族譜,陷入了沉思。以前死了一百零六人,加上剛去世的梁昌貴和喜子奶奶,不多不少一百零八人,二十多年裏麵,這個四百多人的村子裏竟然死了一百零八口人,生者卻又寥寥可數,再來個二十年,這個村子的人估計就死絕了。左明軒隨著手上的掐算,心中的疑雲越加深重,梁氏祖墳看似隨意,確實實在在的為九宮格局,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宿布局,外加二十年的經營。何人,如此,為那般?
風還在吹,吹的火把上的火焰呼呼的響,好像要把這世間的光明都給吹散。左明軒看不出這裏的詭異,也算不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這裏給死死的遮住。兩人回到埋喜子奶奶的陰井處,這裏已經準備最後一步。喜子跪在地上,雙手捧著挖開陰井的第一鋤黃土,慢慢灑向棺木,一灑完,喜子再也堅持不住,把包黃土的布一丟,邊嚎啕大哭,邊重重地磕著頭:“奶奶,你別走,不要丟下我。你還沒有看到我成親。你說過帶大了父親,帶大了我,還要幫著帶大您的重孫。奶奶,你怎麼說話不算數,奶奶,你起來。孫子一人好孤獨。”寥寥數語,感動了在場所有的人,左明軒是一個感性之人,雖然見多了生離死別,但也忍不住陪著流下了眼淚。李子華也被感動,強忍著淚水在眼裏打轉,又想起自己更加淒慘的身世,至今不知雙親是誰,更談不上自己的祖輩,眼淚悄然滑下了麵頰。李子華轉身擦掉眼淚,突然看到人群中一個腦袋有點禿頂,留著一小撇胡子,鼻子有點尖,約莫四十多歲的男子站在後麵陰笑,看到李子華轉了過來,立馬收斂了笑容,換了一副苦大仇深的麵孔,這一幕已經完全被李子華收入眼內。李子華也是老江湖,打小跟著瞎子轉,到了道觀後,李從一又著重教他了江湖經驗,雖然他為人嘻嘻哈哈,關鍵時刻比左明軒處事還老道。李子華裝作沒有看見,轉過身去,心裏卻暗暗起了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