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57年,浙西南處州鬆源鄉偏僻村莊
清晨,陽光透過破爛木板支起的窗戶,穿過青灰泛黃的亞麻蚊帳,斑駁影子印在劉香蕈的眼瞼上,讓她從睡夢中醒來。劉香蕈疲憊的歎了口氣,雙眼紅腫刺痛,難以睜開。昨晚又夢見過去了,她的父母,朋友,同學,還有她的工作,她的過去。以前總抱怨自己過的不快樂,不幸福,可和她現下比起來簡直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會覺得珍貴。
劉香蕈長長的吸了口氣,才緩緩睜開眼睛,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有勇氣麵對眼前的一切。洗的發白的青灰色麻布蚊帳,上麵還打了數不清的補丁,這床也是她爹劉大山自己拚搭的,他說反正女兒養大了也是別人的,沒把她餓死凍死已經是對的起她了。想到這兒,劉香蕈嘲諷的一笑,好在她也沒把他當父親。
劉香蕈上頭有兩個姐姐,她在女兒裏排行第三,今年8歲。父親母親不識字,且這個村的劉姓氏也不知是哪一朝哪一代是劉姓的哪一支又是從哪兒遷徙而來的,沒有宗祠也沒有族譜,因此父母就懶得給三個女兒取名,隻按著排行叫著。
本來劉香蕈也像她大姐劉大妞二姐劉二妞一樣取名叫劉三妞的,但她堅持要叫劉香蕈,她娘隻說了句“什麼香蕈,沒聽說,倒像是山上遍布的野蕈,有毒,連豬都不能吃,終究和女兒一樣都是沒用的。算了,隨她吧!”說是這樣說,可家裏的人仍然隻叫她三妞,村裏的人隨著她三妞,真正叫她大名的掰著指頭就數過來了。倒不是她有多喜歡這個名字,因著前世她也叫香蕈,叫這個名字不過是她對前世的一點念想罷了。
劉香蕈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大哥叫劉有福,四年前因收成不好,便和村裏其他人結伴出去要飯,不料被抓了丁,戰死在外麵,二哥名為劉有壽,今年20歲,還未娶親,弟弟是她娘在39歲時懷上的,算是老來子,莊稼人家隻求福壽,不敢奢望當官,但是因著前麵兩位哥哥,便給弟弟取名劉有祿,如今也有四歲了。
“三姐。。。三姐。。。”帶著一絲的哭腔的叫聲從對麵床上傳來。
不用看,劉香蕈也知道是弟弟阿祿的聲音。她起身回頭一看,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原來今天阿祿小朋友醒來左等右等不見大姐來給他穿衣服,就突然想給大家一個驚喜自己拿起衣服穿了起來,無奈手腳不聽使喚,越級越亂,衣服竟將他團團纏住,動彈不得,隻能急的滿臉通紅的叫姐姐。
“三姐。。。”阿祿小朋友見姐姐不來解救自己反倒嘲笑自己的臭樣,用含著哀怨的眼神看著三姐,眼看就要哭了起來。
劉香蕈見狀趕緊下地跑了過去小心的將他從一團團的衣服裏解救出來。她和家裏的人都不親厚,唯獨對這個小弟弟疼的不行。
劉香蕈見弟弟一臉的委屈樣,笑著搖了搖頭,拿起衣服給正打算給弟弟穿上,大廳裏傳來大姐的哭喊聲。劉香蕈一怔,飛快的給弟弟和自己穿戴妥當,抱起弟弟就往大堂去。
爹和哥哥都不在大廳裏,估計一早起床就下田了。現在還是二月初,上一季的水稻收成不好,吃不到三月,而下一季的水稻要七月才能收。所以她的爹劉大山心裏的這個急呀,一天三趟的往田裏趕,恨不得馬上能收割。
這劉家是一間獨立的院子,是普遍的南方民居,單層形似舊鎖的外殼,座北朝南,隻有5間房,最中間的是中堂,兩邊各開兩個房,過來西邊的第一個房間原先住著爺爺奶奶,在爺爺奶奶過世後,便騰出來給了哥哥。再過來便是三姐妹和弟弟的房間,弟弟現在歲數小,爹娘忙著地裏的活一時照應不過來,遂從小跟著大姐睡。中堂東邊的第一個房間是爹娘的,最東邊的那個便是廚房。中堂正對著大門,出了大門在大門的右側另搭了個低矮的草蓬,便是茅廁了,此外還放著農田把式及柴火。
趙三妞抱著弟弟出了房門到了廚房。才進了廚房就看到母親劉趙氏麵色不豫的坐在小矮凳上,手裏還利落的洗著青菜。二姐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隻在一旁默默地幫著打水,這菜一會兒是要炒了就粥吃的。大姐臉色慘然的站在一旁,簸箕扔在一旁,豆子掉了一地。“我不要換親,我不要嫁,娘,打死我也不嫁,您不是不知道,那村頭的王大丁都三十好幾了,長得一副衰人相,他的老娘又是個刻薄的主,王大丁前頭的那個媳婦不就是受不住折磨跳崖的呀,娘,你怎地這般狠心,將女兒往絕路上逼。”劉大妞說到最後便嗚咽的哭著,不住的用袖子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