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王府,黑牆,黑瓦。人送一個“鐵”字,不隻因為這座府邸黑牆黑瓦,黑沉沉得像塊生鐵。更因為它代表的那股子力量。鐵王府的建立,這要從上皇昭獻帝說起。昭獻帝,大寧帝國第九位皇帝,姓魏諱淵,諡號昭獻,早年倒也勵精圖治,可惜能善始也未能善終,晚年昏庸,好酒好色,時政多廢。西北高鶻一族趁機為亂,連下西域姑師、武威、鐵圖三府,所過殘滅,民不聊生。
玉門關戰報傳到皇城,昭獻帝正為寵妃楊氏的生日擺宴,大會群臣。酒樂正酣,忽聞朝陽門上的金鍾齊鳴,鐺鐺鐺鐺,聲沉力大,在座諸人盡皆失色。這是寧國祖製,若有邊關告急,文書直達禦前。掌班太監無須複秉,第一時間敲響宮門金鍾,召集群臣。現在召集群臣這一步倒是免了,因為全在眼前坐著呢,可惜臉色都不大好看。畢竟這鍾少說也有兩百年沒有響了吧。這一響,人心惶惶的,不知出了什麼大事。
不一會,一個老太監由兩個小太監攙著,氣喘籲籲的小跑上來。“皇上,皇上,玉門關千裏加急!千裏加急!”
昭獻帝又盡了一杯酒,貌似還沒有醉:“著什麼急!給朕拿來。”
自己拿著奏報左看右看,最後隻看清了幾個字“臣……三……”,索性又塞給老太監:“念!”
老太監清了清嗓子:“臣玉門關督守李誠武萬死上書。高鶻之禍,蔓延千裏。西域三府總督敗死葫蘆口,三府盡失,哀鴻遍野。今難民十餘萬相攜西來,日夜慟哭於關下,餒死瘐斃者不可勝數。三邊總製楊世昌令臣閉關堅守,不可開門揖盜。臣恐激為民變,其禍更不可知。敢以上聞,萬死萬死。”
“諸位愛卿怎麼看?”昭獻帝有些困倦,斜倚著座,一邊的楊妃忙用浸濕的絹巾替他擦著額頭。四下一片嗡嗡聲,文臣武將交頭接耳,卻遲遲沒有人站起來說話。“諸位愛卿都回去拿個主意,明天上朝再議吧。”昭獻帝摒摒手,準備回宮休息。
猛聽一陣桌椅推拉聲,一人高聲道:“父皇,此事不能再拖。西域百姓如何便不是我大寧子民?竟能眼睜睜看他們在玉門關下,凍死餓死,號哭而死?西域戰事一敗再敗,再言閉關堅守者,就是在姑息養奸,就是在賣國,就該斬了!請父皇即刻下旨,玉門關開關救民,另調鄰近三省儲糧以備接濟。兒臣自請帶兵,西出玉門關,掃平高鶻!”這位說話間氣宇軒昂的青年,正是昭獻帝第三子魏炎,封秦王,加開府上將軍。
秦王這邊話音剛落,那邊一老頭顫巍巍站起身來。這老頭乍一看毫不起眼,一身朝服已經洗得發白,還打了幾個遮遮掩掩的補丁。但轉念一想,此種打扮在滿座黼黻、滿目珠玉的朝堂之上,那便是獨此一家了。此人便是藻淵閣大學士,加太傅,王雲深王大首輔。“秦王殿下所言句句肺腑,亦皆老臣所欲言。但如今賊氛方熾,刀兵凶器,秦王殿下尊貴,不宜親自犯險。老臣保薦驃騎將軍陸衝領兵討伐。”
一八尺來高,滿臉絡腮胡的大漢應聲拜倒在地:“臣陸衝願領兵討伐,為皇上分憂。”
“我大寧太祖皇帝,提尺劍,得天下,英雄無敵,心中所念唯有天下蒼生,何顧一己安危?兒臣瞻仰遺風,願親自領軍,為西域百姓擔起禍福!”秦王說完,單膝跪下。
秦王身後三員武將也咚咚跪下:“臣等願追隨秦王,掃平高鶻!”
“三弟……咳……出兵打仗……咳……可不是兒戲,咳,不可莽撞。”說話的是太子魏毓,昭獻帝長子,與秦王魏炎一母同胞,卻生來體弱多病,說一句話也要咳上三咳。不過說來也怪,雖然魏毓常年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昭獻帝卻從來沒有動過換太子的念頭。大臣們深怕太子一口氣喘不上來,到時樹倒猢猻散,一切可都晚了,於是私下裏拉幫結派和各個皇子暗通曲款,可是換太子這事,皇上自己不說,誰也不敢說。
隻有申老王爺旁敲側擊地問了一回。按輩分,昭獻帝還得管申老王爺叫一聲叔,真不好拉下臉,隻好苦笑道:“老叔啊,朕真不是糊塗。老大可憐,身子骨不好,但心底仁義。老三神武,有太祖遺風。他們兩個一母同胞,老大自己又生不出後嗣,兄終弟及,自然而然。朕是可以放心的。”話說到這份上,申老王爺哪還敢往下問。
“是啊,三弟,大哥說得對。這行軍打仗可不是兒戲。咱們還是別去瞎攪合,被人說紙上談兵,班門弄斧也不太好。”這陰陽怪氣在一邊搭腔的是昭獻帝第二子魏泰,封齊王,加開府上將軍,兼領三司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