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馬玄黃(3 / 3)

若皇子翎封王一事一再拖延,彼時殿下內憂外患,必定難以支撐。所以,殿下不如先穩住朝堂。

再將趙將軍換下黃賀將軍,重整大軍,也好及時抵禦夏賊。”

黃賀乃是李翎一黨的要員,我早有意架空於他,奈何一直沒有機會。如今顧長東主動說出來,正中我下懷,我試探他道:“臨陣換帥是兵家大忌,而且我倒不知道趙維比黃賀好在哪裏。”

顧長東徐徐答道:“先帝在時,趙將軍一直駐守崇州要郡。十數年間,趙將軍力排眾議,軍隊屯田,督促將士殖穀於邊。多年間,為朝廷省下不少糧草。之後多有將帥欲效趙將軍舊法,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所以草民以為趙將軍必有一套與眾不同的將兵之道。近些年來我大梁多有災荒,黃賀將軍雖是良材,但以此時朝中財力物力來看,恐怕沒辦法全力配合黃將軍的行軍之法。草民鬥膽,冒死進言,請殿下深思之,慎取之。”

話到此處,已經無需多言。盡管我並不願意向李翎一黨妥協。但顧長東提出的交換條件實在是誘人。一時之間,我舉棋不定。

沉默良久,我方道:“顧卿家的意思,孤已明了,今日早朝時,孤自有分辨。”

第二天早朝,我命人把顧頤和趙維都帶進了大殿。首先是嘉許了他二人的忠心,後又對顧頤說:“左相大人,若不是趙將軍冒死相諫,孤險些要治你不敬之罪了。所以,趙將軍不僅是我大梁忠臣名將,更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學生!左相大人,你以為呢?”

顧頤想必早已與顧長東通過氣,此時正色道:“餘等身為臣工,決不敢結黨營私。這種淺顯的道理就連老臣一介腐儒都明白,更何況是趙將軍這樣義膽忠肝的赫赫英雄。趙將軍乃大梁不可多得的良材,老臣雖曾有幸指點將軍課業,卻不敢以恩師自居,望殿下明察。”

他句句話都是針對我多疑的個性所說,我心中冷笑,臉上卻還是不動聲色,隻轉頭對趙維道:“趙將軍,你此次也算是立下大功,該有封賞才是。”

趙維為人雖然魯莽,但卻不笨,早已聽出我是因何對他發怒,叩拜下地道:“殿下與陛下的大恩,末將沒齒難忘,怎敢言及封賞?隻求殿下恩準末將,今生今世都為大梁江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語畢,文武百官齊齊下跪,眾口一聲道:“臣等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笑著點點頭,讓太監宣讀了連夜擬好的旨意。問過文武百官的意見,有人雖有微詞,但是顧頤卻不動聲色的幫我把這些不平之聲壓了回去。而我也沒有食言顧頤,把為李翎封王列土的事重新提了出來,請文武百官參議。

最後我提到顧頤的孫子顧長東是一個棟梁之才,並暗示顧頤吏部侍郎一職尚待填補,然而顧頤卻跟我裝起了糊塗,隻說:“孫兒不肖,不足以當此重任。”

我沒料到他會這樣,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當下也隻得作罷,好在這卻也並非什麼緊要之事,罷手後,我便不再問。

那日下朝後,我覺得頗累,回到寢宮,看見堆滿卓案的奏折,覺得心煩。於是便對看管奏章的太監說:“把這些折子都送去禦書房,交給皇帝批閱罷。”

看管奏章的太監小心翼翼的問我:“殿下,是以後都這樣,還是隻這一次?”

我聞言一愣,難道連一個太監,都覺得我礙事麼?最終,我皺眉說:“不用送了,晚些時候我自己會看。”

小眠了一會,我起身批閱奏章。

剛坐定,宮人傳報是李謙來我寢宮給我問安,我把李謙招至了跟前,對他說:“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現在貴為天子,不用再每日向我問安了。”

他低著頭,局促的絞著一雙小手,期期艾艾的問:“皇姐是不是不喜歡謙兒了?”

我拉過他的手把他摟進懷裏,柔聲說:“皇姐怎麼會不喜歡你?你可要知道,皇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你好。”

見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又笑了,因問他今日讀過了什麼書。他搖搖頭說:“太傅今日沒有教書,隻讓我臨帖。”

我讓他拿今日寫的字給我看,他獻寶似的拿出一張疊的很整齊的紙。我展開來,看見臨的是周南?卷耳。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

……

這段詩經正掣中我一塊心事,我與李翎一黨對峙多年,依舊無法贏他們一方半寸,越到後來行為處事反而越是掣肘。再想今日朝堂之上與顧頤的幾番對答,不禁愁從中來。再看懷中李謙,他已然是一個半大的少年郎了,我於是想,若是李謙能早日獨當一麵,我也許會輕鬆一些。

我按下心中感慨,點點頭稱讚李謙道:“謙兒的字寫得越發的好了。”

隨即又摟著他轉向案台,指著桌上的一份奏折讓他讀,他轉頭看了看我的臉色,才小心翼翼的拿起奏折,念出聲來:“長公主李貞狼子野心,自吾皇登基以來,不設輔政大臣。垂簾聽政,牝雞司晨。濫殺忠良,禍亂朝綱。請陛下明察,賜妖婦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