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十三樓的陽台上吹風,覺得心有不同。來這個城市已近三年,看過太多悲歡離散。但依舊對很多事耿耿於懷,我在想,南之的母親素香從這裏縱身一躍的瞬間,帶著何種心情。也許是在最潰落的時候覺得茫然無助,再找不到可以相信,托付的人。所以,堅定的選擇拋開人世間的一切,與此告別。
知道她的死訊很突然,警察在早晨五點就給我打了電話,從死者的通話記錄裏找的我,要我協助調查。當時我睡得正熟,知道她發生意外,除了驚訝,再無別的表情。兩天前她還給我打了電話。她說:我是素香阿姨,是你嗎,簡離。我說:嗯,我知道的,南之談起過你。
她大概是聽見南之這個名字,突然在電話裏哭了起了,然後她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簡離,你告訴南之,我愛她,請她原諒我,我有自己的苦衷,我覺得自己活不久了”然後電話突然被切斷,我打過去是關機。但我能隱約感覺有事發生,我打南之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或許正是她母親未能聯係到她,才想起我來…
我知道,南之一定又是和認識三兩天的男人混在一起。我甚至不想打電話給她。我回屋站在窗前,素香的房間很簡單,沙發有些舊,表皮被磨損得有些亮。茶櫃很幹淨,玻璃杯裏有酒,隻喝了一半。她在離開這個世界前,內心定是百轉千回,其實沒有人真正的想離開這個世界,不過是都以為正深處黑暗之地,隻需前行,即得見光。在臨死前都心有所期,盡管,
身邊的人事已把她的希望耗盡耗晚。我再次撥了南之的電話,我說:我找南之。“你等等,她在洗澡”是男人的聲音。我當既掛了電話,有些憤然。那可是她母親,怎能這樣,
正當我莫名生氣,她打來電話問道:有事嗎?“我在東城河街2號,你媽媽去世了,是自殺。我不無好氣地回答:你快些來,我等你。一個小時後她從汽車出來,身後跟著一個約二十五六的男人。她拔開人群徑直走向屍體旁,麵無表情。屍體已被一大塊白布遮掩,但臉部仍有血滲出,染紅了布。像多年前她送給我的白底紅布的繡花鞋。南之用右手小心將布的一
角掀開,臉上血肉模糊,幾乎看不清模樣,南之沒有哭,也並不驚恐,隻是起身對警察說了幾句話,然後對我說:你若空閑,陪我一同回去。
我說“好”其實我並沒有多少時間,隻是覺得給死去的人送行算一種敬重,也好順便去看看母親,我也近半年沒有回家。因此,我向公司請了假。
回去的時候,天突然下起雨來,道路十分崎嶇,一路顛簸,年少時我就暈車,這一折騰,我隻剩下半條命了。南之坐在我旁邊,她側身邊用手指向正在開車的男子向我介紹。“他叫紀良生”我們認識快兩年了”我笑了笑,沒有說話,直至今日,我才知道我對不關己的事情毫無興趣,換做以前,會和他說上幾句,但經曆過太多的人事後,我越發覺得沒有意義。或許,就是這樣,生活會慢慢磨平你的棱角,讓你最柔軟的部分慢慢硬化,到最後,都會百毒不侵。
大概走了三四個時辰,我透過玻璃窗隱約看見了“青橋”二字。被刻在大大的幾乎被腐蝕掉的木板上。
“這個窮地方,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南之自言自語地嘟噥了幾句。“都好些年沒有回來了,幸好這鎮不大,要不然真會迷路”
“我倒覺得挺好,像這般風景,在城市都看不到”紀良生接了她的話。
“那你當初拚命去東城幹嘛,還不如留在你老家,都是窮鄉僻壤的,想來也好不到哪裏去”南之不甘示弱,逮住機會就嘲笑他。車子在鎮上引來很多目光,的確,青橋這樣的小鎮,平日裏有個陌生人來,也就西家傳到東家,比專家看見UFO還要驚訝,更別說有這樣一輛車了。
“這不是素香她女兒嗎?喲,如今可有出息了,都坐上洋車了。”
“是啊,你看人家塗脂抹粉的,就知道是找了有錢人”
“哎,不過挺可惜的,你說,素香有這麼個女婿,她怎麼就想到跳樓呢”鎮上的人,都沒讀過多少書,也是人雲亦雲,大概也是聽見些言論的,我們下車的時候就聽見議論不斷,總是這樣的,覺得白日裏無事可做,閑得慌,一件小事就添油加醋,南之才回來不久,整個青橋鎮的人都知道了。大有一緋聞女星被狗仔隊盯上的架勢,倒是我,穿白色T恤套帆布鞋,總覺得,回到鎮上不要那麼引人注目,也避免了母親的嘮叨。
可南之不一樣,她依舊穿得有些招搖,化濃妝。黑色的高跟涼鞋。其實,在死者麵前,這樣的裝束是不合規矩的,她也懂得,不過是我行我素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