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木偶,莫然
總是逃避,退到不能退,然後跳出一方格子,跳進另一方格子
——序
阿木:
(一)離去和回歸
我又一次踏上了這片土地,是偶然即是必然。
火車載著我奔向那個城市,窗外依舊沒有落葉,禿厄而蕭瑟的山上,沒有一絲綠意。碩大的旅行袋中的鍾不停的轉動著,聽多裏,便像似咒語般了。或許更是一種記憶。抹不掉,擦不去,刻在了腦中,便就是一生一世了。
現在是早晨。窗上,窗外一片茫然的早晨,鈍利的錐子落地,發出沉悶而搖晃的聲響。那同是茫然的瞬間。
火車飛馳過,窗,一片紛紛飄落的葉,悄然落地。微小的如塵埃,但在充滿陽光的空間中,它,依舊是主角——絢爛而多姿。怫動的又何止是輕佻而又怠慢的破曉呢?
我與我的鍾離開了你,可你卻永遠的留下了我的心,落葉落地的時候,我知道我還會回來的。
落葉歸根的締結。
莫然。
我的回歸。
跳下火車的同時,大b走上前,一個很大的擁抱。“家鄉”陌生的味道。單手觸及我的發,口中笑著喃喃:“又短了好多啊!”
“沒辦法,沒錢買洗發水呀”
“有錢理發!你每次都會找一些很爛的借口,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沒長進嘛!”
笑,我發現我無言時,總是笑,卻總是比哭還難看。
曾經熟悉而又心痛的大街上,依舊熟悉卻不再心痛。
“晚上準備住哪?”
“老地方”
“那地方在你走後,一直有人住著”
“哦!”
“是莫然”
我知道的。其實我是知道的,除了他,又還會有誰呢。
回來就是因為他,可當我踏上這片曾經的土地時候。他就是禁語了。開不了口的尷尬。大b替我捅破了,而現在我隻能呆在原地,呼吸不曾改變過的空氣。
“阿木,他一直在等你回來,他告訴我你一定會回來的,因為這裏有你的家。”
“大b,我知道的。媽媽都告訴我了,我哥哥的事和他無關,是哥哥自己的錯。可是我不敢回來你知道嗎?我怕我回來了,而他卻已經忘記了我。”
“我會等你一輩子的”,他就那樣又一次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中,微笑著告訴我“我愛你”。那一刻,我知道我找到了我丟失的愛情了。
(二)回憶——大b
“你今天生日,對吧!我有準備禮物哦!”
“是嗎?你什麼時候那麼好了”
“一直”
“小心,我會愛上你哦!”
“那我還真的小心啦!回去再看吧!”
“恩,謝啦!”
“木,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住所,深夜.
禮物是一隻很大很大的盒子,很輕.
打開盒子,又一個盒子,一層又一層,顏色也在不停的變化。最後在一隻黑色的盒子前定住。我知道,那裏麵便就是了。開始緊張——這是我在這裏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
鍾。黑色的鍾。空曠的屋子裏,久久回蕩著屬於鍾的聲響。
那一夜,我無眠。
謝謝你,大b,我的朋友,我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抱歉!
(三)回憶——莫然
隔天,沒有化妝便出門了。
長期以來造就的風風仆仆的性情,在昨晚的一夜鍾聲中被消磨光了。隨之而來的,就隻有趕不盡的寂寞與孤獨了。
漫無目的的四處遊弋,如同一絲空氣。
其實我根本就不了解這座陌生的城市,它的過去,現在,未來。就像我根本就不了解我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到底想要什麼,到底。。。
在弄街裏的一家鍾表店門前站定,閉上雙眼,耳邊傳來的是一陣陣的屬於鍾的聲響。
我走進店中。那也是一座黑色的鍾,卻給我不同與大b的鍾的感覺。我更喜歡這個,沒有理由的偏愛。
“對不起,小姐,那鍾已經被定下了。”
終究不是屬於我的東西。
“小姐,請問我前幾天定的那隻黑色的鍾還在嗎?”
“在。真奇怪這種鍾的樣式已經很落後了,怎麼你們還都會想要呢?”
轉身,我便就遇到了莫然。這座城市裏一個在我看來應該默默無聞的男人。
愛好收集各種各樣的木偶。
他衝我笑,露出他潔白的牙齒。我想他一定是個白領。生活在和我不一樣的世界裏。
“好巧,你也喜歡這鍾嗎?現在很少有女孩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的”
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說其實我對他手上的鍾沒有興趣,隻有感覺,說其實我不是女孩子,是女人了。那都不行,我不想和一個陌生人有任何的交集。
於是,我隻能說:“對不起,我趕時間。”
“我送你吧!我有車,那樣會比較快。”
沒有拒絕的理由。在一個月後,我最終得到了那隻鍾,附贈品是莫然。既然是附贈品,我自然沒有理由不收下。
大b常說我太隨便了,就這麼把自己給賣了。
我笑:“對於友情我是謹慎,至於愛情,這個包袱太沉重,我不會背太久的。
大b歎氣,長長的一口後,搖頭:“莫然他太可憐了吧!”
我又笑。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錯了。(四)回憶——愛情
“外婆說:木偶,是有生命的物體。你能感覺到嗎?他們就那樣望著你,眼中沒有任何的惡意,有的隻是關懷和溫柔。”
莫然就那樣望著沒有線的木偶。眼中滿是柔情。讓我一步步的淪陷。我知道我不可以愛上這城市裏的任何人,這裏注定是我的傷心之地。而我是一個注定要離開這裏的陌生人。
可是當莫然靜靜地靠在被陽光包圍的門框上,慢慢的向我述說他的故事時,我心動了。
或者說那顆心又開始為了一個人跳動了。
我在那時在想著成為他的木偶。那樣就可以一直陪伴著他——一個和我一樣孤獨的男人。
我知道我是多麼的希望有一個可以和我一起享受孤獨。仰望著這座城市最高的樓層,我的眼淚無法抑製的流了下來。莫然在樓層的最頂端。那是一個我永遠都無法達到的高度。我懷抱著他的木偶,開始擁抱絕望。
我錯了,有著一口潔白的牙齒莫然不是白領,是總經理。他一揮手整座城市就會抖動。世界竟真的會是那麼小。那樣高的距離應該有很遠吧!
我拚命的躲避著他,卻總是遇上並愛上。
或許世界上就真的沒有什麼是應該的吧!
大b一臉微笑著遞過來一大杯的啤酒,“以後你再也不用賒帳了,有人會幫你買單的。也不用我扶你回去了,有人會送你回去的。”
昏暗的燈光照出了大b有點憂傷的臉,照出了莫然削挺的臉,卻照不出我哭泣的臉。
“木,我們回家吧!”
大b目送我們離開,那一眼,仿佛穿透了所有的語言。
是的,大b知道我不快樂。
是的,我不快樂,因為我愛莫然。
是的,我應該快樂,因為莫然愛我。
是的,我們是不應該在一起的。
是的,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在他告訴他是某某集團的總經理時我就知道了。
在住所,我開始無止境的失眠和哭泣。我被一個人人羨慕的男人愛上了,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們之間隔著仇恨,隔著生命。
我想我弄丟了我的愛情。
哥,在很多年以後即使你離開我,我還是夢到你,你對我說你怎麼可以那樣?可是哥,我真的愛上了他。
鍾聲交錯著在屋子中響著,告訴著我什麼。
黑暗中,我又一次的想到了逃避。離開。放棄。
仿佛我的生活一直在被重複著。逃避。離開。放棄。
莫然:太多的時候,我是不太容易相信別人的,那來自於一種先天的缺陷——單親。其實,我並沒有太多的憎恨我的父親,即使他拋棄了我的母親。我隻是很想見到他一麵。那種熱切的渴望到後來無意識的演變成了一種憎恨,失望後的另一種極至。
母親說:那就恨吧!帶著我的那一份一起恨吧!
然後,我就變成了一個孤兒——一個29歲的孤兒。
哭,眼淚卻早已幹涸。最後隻有無盡的孤獨與惆悵。
我抱著我的木偶沉沉的睡下。那一夜,我夢到了我父親母親。他們一起衝著我笑,繼而遠去。
那是一夜的滿足。木偶是外婆圓寂時送與我的,破舊不堪,沒有顏色。可是,它卻承載了我太多的寂寞,好似它破舊的外衣。
外婆在彌留之際說:木偶是她的悲哀——那是她一輩子的禁錮。
有時,人生就是一場木偶戲,太多的東西都是身不由己的。木偶如我們沒有自由的心靈。而我從始至終也都隻是一個木偶罷了!
沒有結束。在某天的某個時候,辦公室突然平寂了。我聽不到任何響聲了。我放下手中的筆,外麵的世界仿佛也停止了——似一場啞劇。
缺少了什麼呢?
——鍾聲。
是的,手上的瑞士手表,電腦上的電子日曆都不能代表什麼。我要的不是時間,而是永不停止的聲響。那隻鍾應該還在吧!
——狂奔出辦公樓。
驅車前往,在車上,我突然想笑,堂堂一個總經理居然為了一隻鍾而丟下手上繁重的公務,我一定是瘋了。
是的,事實證明我是瘋了。在那個女孩子說趕時間的時候,我居然會很鬼使神差的說可以送她一段
我不認識她,從來都不。
是因為她一頭如母親般烏黑的頭發,還是因為那類似於故事中的偶然的巧合。或許,隻是我想罷了!外婆一直會給我講她的愛情,不是和外公。那是一段感人的愛情,隻是最終他們也沒能在一起。那是一個悲劇。
他們那個年代一開始就注定了他們是不會有結局的。
富家小姐和文學青年間的愛情,如電視劇般演義在我的外婆和她所愛的那個男人身上時,他們經曆了苦難。結局是那個男人死了,而外婆隻拿回一隻那個男人做的木偶娃娃,和我的外公結婚了。
最後他們都死了。
那時,我還太小,小到看不懂外婆眼中的淚水。更不會知道那是一個令人惋惜的故事。感動卻在以後的日子裏一直延伸著包圍了我的生活。
和外婆不同,母親從不講她的愛情,我知道那是她一輩子的傷悲。在母親最後的日子裏,她告訴我,他們的愛情起源與一座鍾——在老街的店鋪裏有一座類似的,她已經定下,我可以去取。
到底母親還是記得他們的故事的。那是他們的愛情,與我無關。長大後,我開始理解外婆與母親。她們的幸福,她們的悲哀,她們的結局。
也開始有女孩子在我眼前無數次的出現,望著她們,每每我的腦海中都會出現那個破舊不堪的木偶,預示著什麼。
於是我拒絕了一切鶯鶯燕燕。
再後來,我遇到了一個叫阿木的女孩子。她仿佛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喚起了我內心所有的情感。
她的孤獨似是她的血液遍布全身,更多的時候不愛笑,隻是淡淡的望著你慢慢得說每一個字。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對她講外婆的故事。在長久的歲月中它使我背負著太多的壓抑,而我需要一種最徹底的釋放。
愛上她並不是一個意外,當她握著母親的鍾的時候,那神態像極了母親。那時我便心動了——我知道,那是真正屬於我的愛情。我望著她說:我愛你。做我的女朋友。她說:好。她就那樣成全了我的愛情。沒有任何的言語。
她從不拒絕我的任何要求。卻每次都隻跟在我的身後,一個人默默的走。她不止是個孤單更是個悲涼的女人。和我一樣的通徹。
我把母親的鍾送給了她,她理所當然的收下了。或許我們都知道那鍾注定是她的,就像她注定是我的愛情一樣。我依舊抱著我的木偶入睡,阿木在夢中一次又一次的離我而去。
她從不肯見我的任何朋友,她依舊跟在我身後,隻是把手伸在我的手中,她依舊淡淡的。。。。。。
我把她擠在雕花的柱子上,把嘴拚命地按在她的嘴上。她每有任何的反應,依舊如一灘死水。
醉了,我醉了,我不該是那樣的,我不該憤怒的,我不該。。。。。。
“你愛我嗎?”我望著眼前這個我深深愛著的女孩,一眼望不到她的心。我開始感到疲憊,她把自己包裹在自己的世界中。而我已經沒有力氣在去打破那層牢不可破的堅牆了。她是帶刺的玫瑰,而我已經滿身傷痕。
“不能愛”她搖頭,不停的搖頭,垂下的發也隨之不停地擺動著。
“為什麼”,她的答案一開始就是如此,隻是我不願接受罷了。
“那你不要離開我,好嗎?我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我不在乎你是否愛我”
猛的,她抬頭望向我,她第一次如此的望我,“莫然,即便是木偶,也會有死去的一天。即便是鍾,也會有停止不動的一天。”
她那樣仰著頭,慢慢的衝著我展開了她的微笑。陽光漫布在她的臉上,竟開出了花朵。像極了照片中年輕,美麗的母親。
“其實我們都太悲傷了,你忘不了你的母親,而我也忘不了我的哥哥。我們是那樣相似的人啊!都被生活那樣的束縛著,如同你的木偶。”
她說了那麼多的話,一字一句都深深的打擊在我的心房。她一開始就知道的。
不是嗎?第二天.阿木走了。我意料中的結局。
心好痛,一點點的收緊。她帶著我的愛情一步步把我重新推入一個個惡夢中。
阿木:
(五)我和哥哥
在我的童年,我的哥哥他一直保護著我成長,他總是喜歡摸我的羊角辮,用他過於粗糙的手。他還會微笑著說:妹,你比哥聰明,你去上學吧!
於是他走了,在我16歲,他18歲的時候,他沒有眷戀的踏出村莊破舊的圍牆。我站在夕陽西下的牆頭哭泣。我知道的他的功課比我的好,他已經考取了我們省市最好的大學。他用一根火柴燒盡了所有的希望,隻因為我的一句:媽,我要上學!
我想我是自私的,可是當那所夢想中的美麗的大學向我招手時,我忘記了一切。終究是我欠了我的好哥哥的。在哥哥離家2年後,我如願的拿到了那所大學寄來的燙金的錄取通知書,它放在我的床頭,叫我一次次的想起我的哥哥。他烈日下瘦弱的身軀,他狂風中顫抖的身體。。。
哥哥寫信回來說:妹,要好好的去學習,學費哥會搞定的。
2年後我的眼淚又一次無法抑製的流了下來。大學畢業的那天,哥哥開著車來接我。哥哥在那四年裏步步高升,我想屬於我們的日子終於來到了。在後來,哥哥變了,變的勢利,變的無德,變的不再是我以前的哥哥了。我和他一次次激烈的吵架,他總說是為了讓生活的好一點,可是他不知道我有多麼反感他那樣的做法。
我離開了那個城市,離開了我的哥哥。我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接到他們打來的電話的,他們在我的耳邊一遍遍的說:你哥哥死了。死因不明。
然後在離開哥哥2年後,我又一次落下了眼淚。我的哥哥,我的親人就那樣從世界上消失了。不再有他一絲的氣息和微笑。
沒有人告訴我哥哥真正的死因,他們支吾著回避我。我在心裏發誓:哥,這輩子都是你在為我付出,所以這次我一定找到你的死因,如果是有人害死你的,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六)真相
我在一年後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哥哥生前一直都有一個商業上的競爭對手,結怨很深。是那個公司的老板找人殺害了我的哥哥。
我千辛萬苦的找到了答案,卻違背了我的誓言,我不能為我哥哥報仇。
因為那個老板,他是莫然!
我在知道真相前愛上了我的仇人,那是一輩子的糾纏,我在背叛與愛情間徘徊。莫然:
大b告訴我阿木有一個哥哥,他在2年前死了。他哥哥叫秦喬木。那一刻,埋藏在我心目中所有關於阿木的迷惑都解開了。
秦喬木他居然是她的哥哥,那個奸詐的男人。她一定以為是我這個她哥哥商業上的競爭對手害死了他的哥哥。可是她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她總是那樣幽幽的望著我,充滿悲傷。一個人背負著那樣莫大的秘密。
我好想告訴她,秦喬木他不是我害死的,那隻是一個意外。一個我們都避免不了的意外。
我一次又一次在夢中遇到阿木,她望著我微笑,就像當初漫布在她臉上的陽光般的燦爛。可是那永遠隻能是一個夢。阿木她總會消失在小時候外婆和我一起走過的小路的盡頭。
在她離開我的第一個月,我知道了她離開的原因。我知道了我是多麼的愛她。我知道了原來愛可以不問長久,不問對錯,那隻是我對她的一種深邃的愛憐。不管她是誰,她是否愛我,她是否恨我,那都不會影響我對她所有的感覺。因為——我愛她。
是的,在那個陽光漫布的中午,我透過潔淨的落地窗,一直觸碰到了我的對於阿木所有的思念。那一刻,最多的不在是無盡的回憶,更多的一種幸福。
因為我知道她一定會回來的!那會是一段真正屬於我們的愛情。全篇完
2007年4月30日鍾,木偶,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