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致遠看著門口兩個不請自來的客人,險些又要走進廚房去拿菜刀。
門外下著雨,不算是磅礴大雨,青龍道兩旁的屋子,屋簷都伸的很長,雨水也就濺不到站在台階上的兩人,可是寧致遠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不讓兩人進屋。
三萬和盧十三都是見過世麵的人。若說待客接物,就是別人做的冒失些,按兩人的閱曆也能夠輕鬆的糊弄過去,總之不至於讓氣氛尷尬到這般地步。
但是盧十三雖說是盧家子嗣,但是從小不受待見,徒有豪門世家閱曆,卻是一個悶葫蘆。至於三萬,十五歲名聲顯達於長安,能和賭坊中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物往來,自然是個長袖善舞的人物。這些年能夠如魚得水,自命清高的樣子他做得來,撒潑打滾的事情他也做的來。但不知為何,看著寧致遠攔在門口不說話,他卻也賭氣一般的瞪著眼睛,並不率先開口圓場。
好端端鄰裏串門的場麵,幾乎要變成一場血濺街頭的尋仇。
“你們來幹嘛?”畢竟被堵著的是自家家門,寧致遠明白慪氣也是慪不過兩人的,率先開了口,隻是口氣不免有些生硬刻意。
盧十三把箱子從背上拿下來放在了台階上,以免箱子被屋簷上滴下來的雨滴滴到。可是等他把箱子拿下來,小心翼翼的放正之後,卻依舊沒有聽到三萬的回答,不免有些疑惑的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心想,“既然是你要來的,人家問了,你總得回答才是啊。”
三萬沒有回答,三萬在很認真的看著。他十五歲名聲顯達於長安,但是他在長安落戶,卻是十二歲時的事情。
來到長安的那一天,除了一套幹淨的換洗衣服,他已身無分文。
在長安,三萬賭術無雙。但是卻很少有人知道,三萬會的,並不隻有賭。
他當過店小二,擦過桌子也洗過碗。他當過廚子,切過洋蔥大蒜也熬過佛跳牆。他當做農民,下過田也插過秧。他當過小混混,從當街打架到抽刀砍人。
全長安的人,從他十五歲之後,就以為他隻會賭。其實他既知禮樂,也精通射禦書數,甚至連修行一途,也頗有接觸。
這些年,三萬見識了很多人。有吃一個淡然無味的饅頭就滿足,吃一頓餓三頓的盧十三,也有涼菜主菜甜點依次而上,一頓當三頓吃的錢多多。
前一個人是過命的朋友。後一個人是要命的對手。三萬此生所識之人,一半是市井小民,一半是達官貴人。
這雙眼睛,看了太多的人,見過太多的事。難得可貴,這眼神依舊清冽。不可避免,這眼神終究凜冽。
那是一雙直接望向你內心的眼睛。若不是那眼神中並沒有惡意,寧致遠幾乎就要下意識的避開那雙眼睛!
“你知道他是誰嗎?”三萬收回目光,指了指盧十三,問寧致遠。
“盧十三。”寧致遠皺皺眉頭,“隻過了一天,我還不至於忘記。”
“他是玄武盧半山的兒子。”
寧致遠說道,“他跟我說他來自劍閣,並不是第四神將府。”
三萬轉頭,心想你怎麼連這個也跟別人說了?隻得解釋道,“他被趕出門了。”
“為什麼?”
“他爹生的太多了。”
“……”聽了這話。寧致遠幾乎就一拳頭砸到三萬臉上,心想這算什麼狗屁理由?難道堂堂第四神將,窮到需要親兒子出來討飯不成?
“你不信?”
“我說我信,你信?”寧致遠看白癡一樣的看著兩人。
三萬想了想,一口肯定道,“你肯定是小地方來的。不然長安這麼大的一樁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