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六七歲的孩子圍在一起辦著家家遊戲,玩得好不熱鬧。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年齡差不多髒兮兮的女孩,隻是睜著雙眼睛羨慕地看著那群玩得很開心的人。
“她怎麼不和大家一起玩啊?”一個稍大點的男孩子指著女孩問。
“沒人跟她玩的,濤哥哥你不知道,他家好窮哦,都不喜歡她!”一個男孩子自告奮勇地告訴那個被稱為濤哥哥的男孩,並回頭對著那女孩得意的笑著。
“窮孩子~窮孩子~窮孩子~~”其他的小孩子更是付之於行動,對著女孩大聲的喊著。
女孩癟了癟嘴,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有說,轉身跑開了...
這就是我的記憶裏最早的記憶,被左鄰右舍的孩子嘲笑著,孤立著,沒人會對我伸出援手,沒有童年該有的開心回憶,有的,隻是那烙印般的三個字“窮孩子”,猶記得那天回到家,我在院壩裏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幾個娃娃,然後狠狠的在他們的臉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叉...
我的父親是遠近有名的敗家子,沉迷於聲色和賭博,從我小時候開始,他就不常回家,而每次回來,家裏小則吵吵鬧鬧,大則雞飛狗跳。因為他總會為我們帶回來噩耗----又輸了多少多少,又欠了誰多少多少...於是奶奶和媽媽開始和他爭辯,像菜市場上的小販一般討價還價。
七歲的時候,我進了小學。開學的第一天我在心裏暗暗發誓----總有天,我要甩掉“窮孩子”的帽子,讓那些曾經嘲笑過我的人付出代價,讓那些今天嘲笑過和欺負過我的人都踩在我的腳下。在簡單的想法裏,總認為自己會有那麼點特別吧~
結果,命運並沒有給我安排得有半點特別的地方。因為院裏那群孩子黨有和我同班的,於是我家的事情,我在院子裏的事情,像隻被推掉了毛的羔羊一般攤在同學們麵前,因為那群孩子黨的渲染,依然沒有任何人願意和我做朋友,全班四十來人,我卻依然孤獨著。這天回家,我在院子裏的地上畫了一間房子,然後在房子上麵畫了好大一個叉叉...
父親並沒有因為我在漸漸長大而收斂,依然在賭博和聲色中尋找著他的刺激,媽媽真的像個地道的農村婦女一樣替他收拾著爛攤子,應付著三不五時就上門來討債的人。少則幾十,多則幾百上千,拿不到錢,便搬著家裏稍微能值錢的東西。說是值錢其實也隻是在我們看來,我想在他們那些人眼睛裏,那些根本就是不管錢的垃圾,隻是為了警告或者是為了心理上的平衡嘛~
很快的,我比同齡的孩子先學會了一個成語----家徒四壁!我家還真的就那麼繪聲繪色的演繹著這個成語的意思:一張桌子,兩條凳子,一張床和一個放衣服的櫃子。奶奶,媽媽和我就在這空蕩蕩的房子裏過著,而父親,依然在不知名的地方做著他一夜暴富的春秋大夢!
小學二年級下期。
轉眼就到了交三年級預收學費的時候,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媽媽的時候,她沒支聲,但是我看到她微微轉過身,臉在衣袖上抹了抹。我知道,她是在抹眼淚,因為這個時候我家根本就沒有預收書費這筆錢了。我還記得學費要交三十六塊錢,預交十塊錢,而我家所有的家當就隻有四塊五毛錢。多現實啊?區區十塊錢,砸在這個家裏卻是這麼的殘酷!
“媽,我不想讀書了!”第一次我有了這樣的念頭,我不想讓她再這樣累,不想再讓她這樣受逼。
媽媽一把抱著我,在我小小的肩膀上哭了起來:“冰冰,媽媽對不起你!”
我隻是讓她抱著我哭,等她自己哭夠。
“這樣告訴老師好嗎?我們遲點交,媽媽想想辦法!”
我沒回答,離開她的懷抱,轉身進屋子,從窗子縫隙裏我看見媽媽垮下了肩膀,不停的拭淚和抽咽。
不知道是老天在幫我我沒抓住機會還是它故意在整我,和我同桌的女生帶來了預收費卻沒有去交,不小心拉掉在地上便粗心的跑出去玩了,我對著地上的十塊錢發呆了好久,終於激動的一把抓起來緊緊攥在手裏,還沒想清楚該如何決定這十塊錢的命運就被剛巧進教室的同學看到我手裏的錢。
“耶~窮孩子冷若冰,你家這麼快就有錢給你交學費了啊?”
我沒回答,隻是捏著錢緊緊攥在手裏坐在位子上發呆:是留下來還是還回去?我猶豫不決。
上課鈴響了,同學全回了教室,同桌當然也很快的就發現錢丟了的事實,很快的報告了老師。於是,像開審判大會一樣,老師用激烈的言辭批評著偷竊者。
我蒙了,我是撿的,歸偷嗎?如果現在交出去,我根本就沒有清白可言了。
“老師,我曉得哪個偷了劉倩的錢!”剛才看見我撿錢的男生站起來高聲的說,並在全班同學和老師的注視下,他得意的笑著走到我位子邊上,拉出我藏在桌子底下的右手,然後一根一根扳開我的手指,拿出我攥在手裏已經汗濕的十塊錢,得意的交給老師。
全班為他的“雷鋒精神”鼓起掌來,而我成了大家眼裏人人得而誅之的小偷。
“冷若冰,為什麼要偷同學的錢?”老師嚴厲的責問我,並把我喊到了講台上,麵對大家。
“我沒偷!”我用自己都不怎麼聽得到的聲音說。
“沒偷?沒偷那錢怎麼跑到你那裏去了?人家魏明同學親自逮到你偷了人家的錢,而且現在人髒具獲你還要狡辯?”
“老師,她家窮得很,她媽沒給她錢用,就偷人家的!”一個跟我同院子的女孩站了起來向老師報告。
老師瞪了我一眼:“明天把你的家長叫來學校!”
“我媽不在家!”我賭氣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