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 多事之夜(1 / 3)

回到那所大宅前時,大門四開,一眾暗仆正在各行其事的忙碌著。一看之下若水以為走錯了地方,先前還是個荒廢破落的舊宅,不過個一個多時辰的光景這裏已經變成了整齊光亮的小富之家的模樣。樓閣間整齊清雅,地板清潔微潤,想是剛剛擦洗過,各處都點了白紗燈,光線明亮卻不刺眼。

一個暗仆走到禹暗身邊,輕聲道,“都得了,主人用飯嗎?”

禹暗揮揮手,暗使安靜退下,他牽了若水的手走進堂屋。堂屋被收拾幹淨後顯得空空的,隻有中間的一張紅花梨木的桌子。桌上四菜一湯,酸湯魚、香酥鴨、尖椒翅段、酸辣菜心、素青豆盡是九黎的特色菜肴。若水有些吃驚,不可置信的望著禹暗。禹暗牽著她走進堂屋,兩人對麵而坐。

“九黎地處西南部,四季不明,潮濕多雨,人們多喜食酸辣的食物,以此祛濕祛寒。你在九黎多年,應該已經習慣了當地飲食,如今天也轉涼,今天我們就吃吃這些酸辣的食物,暖下身吧。”禹暗說著夾了一塊魚放在若水碗中。

若水默默的吃著菜,心中卻道,這個成日冷漠攝人的此時倒更像個熟識的叔叔一般親切體貼。燈光中,偷偷的瞄了瞄對麵的人,他瘦削的麵頰上棱角分明,微微內凹的眼窩形成一片陰暗的區域遮擋了他的眼神,兩條濃黑的眉毛劍般直入鬢角,高直的鼻梁上密布著一層細密的汗珠,薄而有型的唇被辣椒刺激得鮮紅欲滴,微黑的肌膚上都密布著一層細汗。憑心而論,他真是個美男子,以他四十多的年紀絲毫不遜於洛凡的秀美南宮墨的冷俊,甚至更有一種年輕人不可擁有的沉靜內斂之氣。雖說是被他擄來的,若水卻極少感到心慌或是不安。

若水抬手向門外候命的暗仆招招手,要了碗清水,夾了菜在清水涮了涮才放進禹暗的碗中。此時,正有一滴汗珠順著禹暗的腮角滾到下巴,眼看將滴未滴,若水趕緊伸出手背替他抹去。這不過轉眼間的事,若水頓時感到一股有力的目光緊緊扣在了自己身上,緩緩抬眼,正迎上禹暗的雙眼,那裏似有不可見的暗流湧動。見若水迎上他的目光,他微頓一下,垂低了眼簾。在他低下眼簾的瞬間,似乎有水氣萌動。

“你不能吃辣何必勉強呢?我也在西陵住得不短了,清淡的菜肴也合口味的……”見禹暗隻是低頭吃飯,若水也覺得自己絮叨了,趕緊住了口。

時辰已晚,飯畢收拾了下,兩人便分別撿了堂屋的東西廂房睡了。這一路的顛簸一夜的折騰,人真是乏了,若水一倒在床上睡意就襲來。若水人雖睡著了,可心裏揣著這些日子的那些事,紛紛擾擾盡在夢中顯現出來。

一陣是滿麵鮮血的米鋪張;一陣是被瘋瘋癡癡的洛凡追著的破衣爛袖的沈幼嬋,若水自己也在拚命的跑,追著她的是那顆如同醮了血一樣的珠子,它憑空而行似有生命般繞著若水一刻也不放鬆,若水似乎還聽到它發出咒語般的聲音,“尋找血姬……無生無死,無情無愛……”她與追著沈幼嬋的洛凡對麵而過,他突然轉來追著若水,還伸手來撕扯若水的衣服,若水驚慌的逃跑,一個黑影閃出來,是麵如冰霜的南宮墨,還不等她呼救,隻看到鮮血飛濺,洛凡已經倒在地上氣息奄奄了,再一轉頭看南宮墨,他竟被毛毛一口吞了進去。若水驚慌失措,想救受傷的洛凡,眼看他就要血盡而死,可稍一遲疑南宮墨就會被毛毛吞下肚再無生;若先救南宮墨,那毛毛可凡獸,與它一糾纏便要眼睜睜看著洛凡死啊……若水左右為難,正不知道怎樣是好,又一個人走來,是禹暗。他再不像平日那樣冷著臉,而是微微的笑著,伸出手溫柔的對若水說,“我們走。”若水正是一片混亂中,這伸出的手就像盞指路的燈一樣,她不自覺的就伸手想去拉那隻手,剛伸出手,突然一個激靈,她醒了。

睜眼,盡是黑暗,若水意識到自己做了個惡夢而以,屋裏漆黑一片,隻有窗戶下透出一小團朦朦亮。若水抬手抹抹額頭上的汗珠,身上已經全部濕透。下意識的四下裏看了下,這一看之下若水發現一件可怕的事,她的床前站著一個人影,驚慌的連滾帶爬的退到床角,順便壓下心頭那些話本裏狐仙鬼怪的故事,對自己強調:這是人,這隻是個人。

“是我。”禹暗低沉的聲音柔和的傳來。

大半夜的,他不睡覺,跑來想幹什麼?若水借著窗上的微光已經看了個七七八八,隻是心裏直打鼓。摟緊被子仍蜷在角落裏,身上的戒備不能放鬆半點。

禹暗一身黑衣仿如融化在夜色中一般,若不是他一對眸子精亮,真難看出他的所在。他緩緩走到床邊坐下,伸出一隻手輕輕了的撫了撫若水鬢邊幾縷已經汗濕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