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落,本是個孤兒。爺爺說他是在一個梨花飛舞的早晨撿到了我,他本是想到翠竹林去喝酒彈琴,忽然想起現在正是梨花開放好時節,一時興致便順著上遊前行到十裏外的梨花林。那時嬰兒的我被放在一個小木盆裏,已經昏死過去。潔白的花瓣,正開的熱烈,拂落一地,和我煞白的臉色交相輝映。我安靜的像是沒了呼吸,仿佛埋葬在柔軟的花瓣裏。
我被爺爺帶回了無憂穀,經過他半個月的救治,把我從世界邊緣拉了回來,可是從那以後便再也不能開口說話。爺爺試著查看我當時的衣物,看是否能確定我的身份,可是除了肩上那酷似梨花的胎記外,別無信息。於是我便留在了無憂居,取名為夏落。本來爺爺想叫我梨落,梨落,離落,他反複念了幾遍覺得晦氣就放棄了。
在白靈山的低穀處,這裏恍若仙境,一花一草一木都帶有靈氣,在地勢險要的白靈山,很少會有人發現這裏的別有洞天。如果不是梨花林的溪流直通外界,我剛好被遺棄在那條小溪裏,這裏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吧.爺爺又是個極愛清淨的人,除了采購必備物資外從來沒有見他出過穀抑或有人做客。
有時候我總喜歡閉上眼睛,坐在穀裏,靜靜的聽風吹過,聽花瓣落下,聽鳥兒嘰啾,聽蝴蝶振翅,聽泉水叮咚,這些聲音,如此細膩,溫柔。
每天,爺爺會教我學些醫學,或者琴棋書畫,茶藝功夫等等很多。我想爺爺一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他會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我開始是為了讓他開心,後來自己卻慢慢喜歡上了這些東西,越學越有勁。每每這時,就能看見他眼中的讚許與欣慰,還帶著溫和的笑容。我想如果這樣能留住他的笑容,那麼我願意再花十倍的努力。
每個夜晚他總是摸著我的頭,慈愛的看著我,檢查我的功課。但是如果我偷懶功課完成的不好,他便會發很大的脾氣。有次,我在穀中睡著了,忘記了他要我采的藥,結果他非常生氣,讓我在門外跪了一夜。從那以後,我便再也不敢在功課上有半分疏忽。
很多時候,爺爺都會惋惜我不能說話的問題,他經常檢查我的嗓子,每次檢查完後,都會很遺憾的說;’落兒,你的嗓子早就沒問題了,為什麼還不說話呢?’我埋下頭,時隔這麼久了,每天被白靈山的奇珍異草養著,我的病早已痊愈。隻是,隻是爺爺我該怎麼告訴你,不是我不會說,隻是不知道怎麼說。這裏沒有其他人,我的朋友隻是些花草動物,而爺爺你總是連教授功課都寥寥幾語,大多時候都是給我一本書籍讓我自己揣摩。我可以模仿各種鳥兒的聲音,可是卻不知道怎樣說人的言語。
這樣平靜如水的日子又過了幾年,我的個兒也長高了一些,今年是我在穀裏的十二個年頭。因為我沒有生辰八字,所以每年梨花開的最熱烈時就是我的生日。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到梨花林,在高高的樹上係上白色的絲綢,感謝梨花仙子讓我遇見了爺爺。說起爺爺,我已經好幾個月沒見他了,自從他聽見我模仿百靈唱歌後,就完全行蹤不定。以前他是從不出穀的,現在竟然每隔幾天就出穀,一走就是幾個月,每次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也不知道,在梨花凋謝之前他能不能回來。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欣喜的回過頭,正看見一臉笑意的爺爺。他好像又憔悴了一些,眼睛裏深深的疲憊,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他應該是一回穀中就趕來找我了吧。我趕緊撲在他懷裏,原以為他不會回來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憐愛的說;‘乖孫女生日,做爺爺的當然要趕回來,爺爺可為你生日準備了份大禮,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我笑了,不斷點頭,圍著梨花樹不停的奔跑,我要告訴這裏所有梨花樹上的精靈,我很快樂,一陣風吹來,花瓣似乎被我感染,紛紛揚揚下起梨花雨,我隨著梨花一起輕舞飛揚。雪白的裙裾翻飛,融化在漫天白色裏。
回到無憂居,我用撿回的梨花白做梨花粥。爺爺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一股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總覺得爺爺離我似乎越來越遙遠。當晚,我給爺爺檢查我這段時間的功課,他擺擺手示意不用。我很奇怪爺爺這幾天的反常。
終於忍不住用手語問他,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聲傳來,接著夾雜著蒼桑的聲音響起,‘落兒,想知道自己的爹娘嗎?’我愣住了,隨即搖搖頭又點點頭。對於爹娘,我陌生的可怕,不知從何而想。但是,又渴望知道他們的樣子,想知道他們是否忘了我的存在。
‘如果,你的爹娘還活著,你想不想見他們。’
我詫異的望著爺爺,不明白他想說什麼,總覺得又什麼將要改變。下意識的甩甩頭,打了個哈欠,告訴爺爺我困了,轉身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