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蘇年鬥心情非常不好。
他蹲坐在一土埂上,咬著一棵草根,不時抬頭看一眼天上的炎炎烈日,他實在想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過什麼。
難道是這大宋朝妖孽橫生,鬼怪肆虐不成。若果真如此,自己將來還有什麼盼頭,幹脆找個無名小村,娶個******村婦,生上七八個兒子,龜縮起來,終了此生罷了。
唉,他搖了搖頭,人生總是苦惱呀。伸手入懷,不覺碰到佛印的那封信,取出來一看,封皮上被汗水浸得字跡模糊,封題處已皺巴巴的,也不知裏麵的信箋是不是濕透了。低頭又看了看手中那把明月劍,佛印說它可倒轉乾坤,可不但嚇唬不了人不說,倒越看越像把燒火鐵尺。
“奶奶個熊!李易安說,‘九萬裏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一個小娘都有如此氣魄,自己怎麼也是五尺男兒,個比她高,腰比她粗,膽子比她大,若因今日之事便嚇成一個烏龜王八樣,還談什麼宏圖偉業。不若就此找棵歪脖樹,自掛東南枝去罷。”想到這,他從土埂上長身而起,拍拍屁股上的土,吹起口哨,徑向東坡雪堂的方向走去。
到得雪堂,風景依舊。昔日堂前燕,築巢故人家,隻有那株海棠花開得更豔。
卻見一婦人正在院子的水井邊費力地搖著轆轤取水,那婦人雖裙釵布衣,一身素裝,卻並不象一般的農婦村姑。
蘇年鬥心裏琢磨,“上次來雪堂好象隻有蘇東坡一人,莫非他又新納了房小妾,還是此處已經易主。不妙,千萬別是他離任另調,自己白跑一趟事小,人生地不熟,沒人管飯了可不好玩。”
正在這時,隻聽雪堂房門咿呀一聲,從裏麵走出一蹣跚學步的小娃。那小娃一搖一晃走到井邊,抱住那婦人的大腿喊道,“娘,餓,餓,要抱,要抱。”
那婦人用力把水提了上來,喘著氣略停歇了一下,伸手把那小娃抱了起來,解開外衣,拉開抹胸正要給他喂奶。一轉身,見一落魄小廝正站在柴門邊,倚牆向院內張望,忙又轉回身,把衣服掖好。
蘇年鬥其實啥也沒看見,一直在那裏發呆。直到那婦人張口喚他,才一激靈醒過味來,忙開口問道,“大嫂,請問一下,這裏可是蘇東坡先生的府宅?”
那婦人手中拍著那小娃道,“府宅不敢稱,東坡先生確是在此居住,隻是尚未歸來,不知你找他甚麼事?”
蘇年鬥一聽,懸著的心便放在了肚子裏。觀這女子一舉一動,再看她懷中所抱小娃,心裏已猜出一二,便作揖道,“大嫂,我是受佛印禪師所托,來給東坡先生送一封信。”
那婦人一聽是佛印禪師的信,麵上微露驚訝之色,不過很快正色道,“那你請屋內稍坐罷,約略再過片刻,先生便也該回來了。”
蘇年鬥早已口幹舌燥,便跟隨那婦人進了屋子,雪堂裏風雪正濃,與一年前並無二樣。那婦人讓蘇年鬥坐下,便抱著小娃轉入內室,片刻之後,她一人轉出,倒上一盞清茗,在長桌的另一側陪坐下來。
蘇年鬥咕嘟一下把那茶一飲而盡,舔了舔嘴唇,竟是越喝越渴。婦人微微一笑,便起身換了個大茶杯,又給他滿上,蘇年鬥謝過之後,便問道,“大嫂,不知該如何稱呼你,東坡先生是你的?”
那婦人撲哧一笑道,“不是已經叫了許多聲大嫂了嗎,還要問怎麼稱呼。妾身朝雲,東坡先生是我的夫君。不知公子怎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