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斜,林間一片安靜。
一匹全身毛皮雪白的駿馬奔馳而過,驚起了幾隻飛鳥。
馬背上男人的健壯挺拔身姿如展翅的雄鷹,劍眉斜飛入鬢,棱角分明的唇角抿著,腳下夾緊馬腹,催促胯下良駒快行。
路旁荊棘叢生的高草叢中,不時傳出蛐蛐此起彼伏的高昂鳴叫聲。仔細聆聽,這些蛐蛐的叫聲極富規律,更像是一種暗號。
遠遠的,路旁的那頭出現一個身穿華服的身影。頭發有些淩亂,白皙的小臉上沾著髒汙,搖搖晃晃的身子,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
男人隻冷漠的望了一眼,便繼續策馬而行。
交錯而過的刹那,小人兒腳下一個踉蹌,撲倒在地,身軀與大地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音。
嘭!不大不小的一聲,卻撩動了已在幾十米開外男人的心。
男人倏地眯眼,勒緊韁繩回頭,看見男孩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果決的掉轉了馬頭。說不清楚,他為什麼要去管一個陌生的小男孩。隻是交錯而過的一瞬間,那雙大眼讓他心底狠狠一顫。哀怨、失望、疲憊、委屈…這樣複雜的眼神,他似曾相識,無法抗拒。
佑宸身手矯健的飛身下馬,把男孩從地上拉到懷中,那俊俏模樣,讓他的黑眸閃了閃。
男孩輕哼了幾聲,慢慢張開眼睛看著他。
四目相視著。陡然間,男孩紅嫩的小嘴咧開,露出兩顆極為可愛的虎牙,還留有少許嬰兒肥的臉頰上彎出兩個大大的酒窩,如黑玻璃般的大眼中,透出一抹狡黠。
時刻處於高度警惕的他,在微怔的同時已快速閉氣,但為時已晚,白色粉末帶著甜膩的香氣在他的周圍四散開來。
在男孩得意的翻身跳離他懷中時,佑宸臉色陰沉的快速出手,一把扼住了男孩稚嫩的咽喉。「誰指使你做的?」冰冷至極的聲音充滿肅殺之氣,手上更是無情的斂緊了幾分,絲毫不用懷疑他下一刻會幹淨、利索的拗斷男孩的脖頸。
男孩張開大口喘氣,表情怔愣,想不到眼前中了迷藥的男人,還能有力氣鉗住他。
雖然盡力抵抗迷藥在體內產生的作用,但這種迷藥的藥效似乎十分強烈。內力在快速的消失,他不該因為一雙相仿的眼睛而放鬆警惕。「指使你的人是誰?說!」佑宸冷厲喝問,大手又收緊了幾分,男孩整個頸部通紅。
男孩大驚的掙紮,幾近缺氧窒息,他白皙的小臉立刻憋漲的通紅,小手胡亂的撓抓著他。「娘,娘。咳咳…」
佑宸薄唇緊抿,意識已恍惚,眼前天旋地轉,渾身感到酥麻、無力。「該死的!你娘是誰?」他低咒,本該掐斷脖頸的大手因男孩漲紫的臉色而鬆開了。對於敵人,他向來是不留情。但為何在此刻,他卻無法下手?
就在此時,不妙的事情發生,他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此刻,他背對著敵人,無疑是把自己最大的罩門曝露出來。
無力再做抵抗的他,先是後頸被手刀劈了一記,接著他硬撐的軀體被飛來的一腳踹在脊背上,砰然倒地。
「祾兒,沒事吧?」一個容貌俏麗的女子蹲著身子,一手輕撫著男孩的胸口幫他順氣,一手小心的查看男孩頸部的淤痕。隨後又從遠處路邊的矮草叢跑來三、四個小男孩,他們七手八腳的圍攏在倒地的男人身旁,幾雙小手開始東翻西找的搜刮錢財。
片刻後,男孩一笑,露出小虎牙。「娘,我沒事了。」臉色也恢複了正常。
俏麗女子鬆口氣,笑靨如花的捧住男孩的小臉,在上大大的印了一個響吻。隨即想起什麼似的轉頭,恨恨的瞪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
從來沒有人中了她的迷藥,竟然還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差點害死她的心肝寶貝。哼,這筆帳可有的算了。本來,她隻想要錢財,現下看來,一定得給他點教訓。
「好了,你們先回去,這裏交給我。」她摩拳擦掌,秋水翦瞳閃著點點星火。
幾個小男孩捧著戰利品嬉笑著走開,忽然,不知是從誰懷裏的戰利品中掉下一個月白色錦緞荷包。女子不經意的瞥去,眼神起了變化,猛然一震,身子僵硬如石,紅唇不敢置信的微張。
直到有人把荷包拾起來之前,她回過神,搶先一步奪過荷包,臉下更白了幾分。因漸漸急促的呼吸,紅唇開始發白、變幹,更楚楚可憐的輕顫著,兩手急切的翻開荷包,一朵山茱萸繡然俏立。
她怔怔的把視線轉到地上,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看著被她打昏的男人,鼻子開始一波波的泛起強酸。是他,竟然是他。沒想到,在有生之年,她竟然還能再見到他。更沒想到,他們會是以這種方式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