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升高艱難地睜開眼睛——這是…在演戲嗎?
五裏村陳家上下一片歡騰,謝天謝地,大公子終於醒了!
—————————————————————————————
剛出正月,天氣還是有些寒。
普賢寺門口,一個緊裹冬裘、肩披鬥篷的少婦剛從廟裏出來,額頭上還冒著汗氣,顯見得是剛在菩薩麵前誠心求拜了的——這廟裏的菩薩據說很靈,所以香火頗旺;今天又是二月初一,求告的香客更是絡繹不絕。
少婦剛和身後攙扶的丫鬟走完門前的石階,一名青色短襖打扮的仆役即匆匆跑來,遠遠對著少婦叫稟道“少夫人,速回呀!公子醒了,公子醒了,速回吧!”
“啊呀,真的嗎?小姐,姑爺醒了,我們快回吧!”那丫鬟倒比少婦先反應過來,急急地催道。
少婦也顧不上說話,一臉的喜悅,扯起小腳就跑——說是跑,其實比走快不了多少。看少婦如此急況下還不忘了保持自己的儀態,就可知是有修養的人家出來的。
少婦本姓邱,夫家陳氏是湖州府南潯鎮一家絲商。這南潯在清季是湖絲貿易的重要中心,本地的“輯裏絲”更是享譽世界,清皇室內各府規定,凡皇帝後妃所穿的龍袍鳳衣都必須用輯裏絲。所以南潯鎮上因絲而富者不知凡幾,其中最出名的數十家被冠以“四象八牛七十二金黃狗”之稱;這少婦的夫家也算是其中稍有些名氣的一個,雖比不得“四象八牛”過千萬或者幾百萬的身家,等閑數十萬兩銀子肯定是有的。
此刻在陳府的內院裏,也是一片忙碌之象。雖然被支使得腳不沾地,但是下人們臉上都是一片真誠的喜悅之色;昏睡數日、病得幾乎難返的大公子終於醒來,聽那羊神醫的口氣已經無甚大礙了。逢此喜事,平素就很大方的主家打賞定是不少的了。
雖然羊神醫說已經無事了,公子人現在也清醒得很,卻是不大認得人了,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不過羊神醫是湖州府最著名的醫術妙手,他說無妨事,自然就無妨事,公子現在大概是燒久了有些渾吧!
邱氏一進東廂房,就見自家相公正斜靠在床頭,一個丫頭正用調羹小口地往他嘴裏遞送參湯。邱氏忙搶過去,接過調羹要自己來喂,卻才見公公也坐在一旁,隻好一疊聲地告罪。
“無須多禮!”陳老爺疼愛地對著兒媳說道:“翀兒今日醒來,你也居功至偉;這些天你天天清早地去廟裏上供,也是辛苦了。我就先過去了,你且陪他說些話吧。不過他久病傷身,切莫讓他過於勞神了便是!”
“爹放心吧,兒婦省得!”
邱氏接過丫鬟手裏的瓷碗和調羹,坐到床沿小心地給丈夫喂參湯;唯恐太燙,還先自嚐一下才遞送過去。
待喝完了湯,那陳氏子卻吩咐邱氏道:“你去幫我拿本書來吧,我閑得慌!”
“切不可呢,你剛醒來,身子還乏,不可勞神;爹剛囑咐來著!”邱氏沒有去拿書,卻把話來阻他;還唯恐他不聽,不忘把公公的話拿來提醒他。
“沒關係的,剛醒的時候是很不舒服,現在已經好多了。”陳氏子移動下身體,讓自己更舒服些。“要是不做點子事,怕會憋壞哦!”
“那好吧,你要看什麼書?是新學的還是舊學的?”
“新學的舊學的?就新學的吧!”看周圍人衣服、說話,似乎現在是清朝吧?!新學舊學?那就該是清末了。
“那要刷印的還是你自抄的?”女人站起身,繼續問道。
“自抄的和印刷的各拿一本來吧。”
“啊…好吧。”女人正準備再勸,見丈夫神色堅決,隻好啟步去拿。
不一會兒,女人就從書架上取出了兩本書。一本素皮封麵的是自抄的筆記,黃色硬紙封麵、上麵印著“物理學”三個正楷大字的應該是新學的教材了。
陳氏子先取過那本《物理學》,打開封麵,隻見扉頁上寫著:“格物是西洋強盛之本,吾輩學子,當師夷長技,以為華夏之用!”落款是“南潯陳翀”。原來名字是叫陳翀嗎?不知道有沒有字?按他的年齡,應該是有字的了。南潯?這個倒不陌生,這裏離他後世的家鄉也不是很遠,也聽老輩的說過“整個湖州城,不及南潯半個鎮”。倒是個富裕的地方呢!也許老天看我前世太淒涼,今世給我這個好去處吧——看這家的做派,非富即貴喲!嘿嘿!
翻開內頁,陳翀快速地翻看了一遍,裏麵都是些簡單的物理學知識,而且主要是力學、光學、熱學的,電學、聲學的次之,差不多就是初中物理的程度,恐怕還有不及。這些自然沒什麼可看的,於是他又翻看起那本陳翀的筆記。翻開才知道,原來也不是什麼筆記,而是記錄這位公子在上海求學經曆的日記,也頗有些花聞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