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看著圍在鐵籠四周的平民,嘴裏怒罵髒言髒語,絲毫沒有昔日將軍夫人的風華。

平民們對這位昔日的將軍夫人也沒有絲毫的好感,對柳絮微微隆起的小腹指指點點,唾棄不已。

興許是罵累了,也就認命了。柳絮靠坐在鐵籠邊上,望著無邊的蒼穹,自嘲一般揚起如往日一般高傲的笑容,眼裏卻是流下兩行清淚。

年僅二十有一,本是大好年華,眉眼卻是滿臉滄桑,摸了摸隆起的小腹,低頭喃喃,“孩子,為娘對不住你!”說罷,發瘋似的雙手握拳拚命捶打小腹。

四周的平民驚呆了,自古有訓,虎毒尚且不食子。雖說這孩子是見不得光的,到底也是無辜的,這姑娘的心,是有多狠啊!

直到身下滲出殷紅的血,柳絮這才恍然有悟。青絲散亂,一根銀玉紫月簪掛在發絲上搖搖欲墜,露出一雙猩紅的眼,那雙駭人的眼睛竟然流出了血淚。

柳絮看著四周的平民仰天長笑,笑聲愣是讓這青天白日透出幾分淒涼。

“江將軍妻柳氏,不知廉恥與人私通,犯七出之條,特請聖上書此休書一封,從此斷絕夫妻情誼,以此為憑,男婚女嫁各不相幹。”此刻,一文弱的書生手裏拿著上等絲綢的休書,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人聽個明白。

這句話像是導/火/索,人群開始沸騰了。

“沉塘,沉塘…”

“沉塘給將軍洗辱...”

“......”

隻有柳絮在聽到這話時,詭異的笑了。文弱的書生似有所覺,看著柳絮的方向眼神閃躲,待看到柳絮身下的鮮血時神色又轉變為憤恨。

柳絮就那麼一直笑著,鳳眼微挑,幾分媚態,血淚在精致的小臉上留下的血印此時顯得格外陰森,一時間竟沒人敢靠近鐵籠將鐵籠推下水。

“你們在幹什麼!江將軍都休了這女人了,休書在此。將軍為國效命,這個女人卻不守婦道,如此羞辱將軍你們都不憤怒嗎?”文弱的書生見幾名壯漢不敢上前,想說明什麼似的大聲嚷嚷。

圍觀的平民卻像是突然被蠱惑了,都禁了聲。

書生惱了,向前行去,在離鐵籠不足兩尺的地方站定。

柳絮一直笑著,死死盯著來人,隻聽來人低喃,“本來我還打算,一會叫侍衛潛水救你一命。既然你害死了孩子,就休得怪我心狠了。”

柳絮還是笑,恍若聽了天大笑話一般,眼角的血淚弄髒了昔日華麗雍容的百褶如意裙,滴落在鐵籠上。

“洛郎,你我都是本就是薄涼之人。爺對你有知遇之恩,你還不是睡了他的妻,此視為無義。說是對柳兒有心,又豈會眼看柳兒有孕之身被爺鞭笞,也不敢認柳兒懷的是你的骨肉,此視為無情。如此無情無義的你,說這話是在安慰柳兒我。還是在安慰你自己那躁動不安的良心呢!”

書生手一抖,臉色蒼白。本是心知肚明的話,擺到明麵來說,卻是另一番難堪。薄唇呶動一下,想要辯解什麼。潛藏衣袍的手,滲出些許血來。

隻看那書生伸出手來,把本就隻是擱在淺灘的木筏,往水裏推了推。柳絮輕嗤,轉過頭,視線定格蒼穹,臉上平靜的笑。等筏子一入水,書生身後的官兵上前解開了綁筏子繩索,將筏子往深水推了推,確保筏子飄到中央會散落開來。

筏子開始往深水區飄,柳絮也不慌,仰著頭,看著開始蓄積烏雲的天空,嘴角微揚,這可是在為自己這個狠心之人悲哀?

等到岸邊的人開始變小,筏子也開始四處散開來,鐵籠迅速下沉,柳絮的思緒也開始淩亂。

時而是母親親切的叫自己絮姐兒,時而是嫡妹乖巧的叫自己二姐。突然,傅姨娘的臉又出現,跟自己說是母親謀害了齊姨娘。

慢慢的傅姨娘的臉開始扭曲,變得駭人,在說些什麼,卻再也聽不到,意識卻開始飄散,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