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雜貨店的新老板
毛子周下樓買煙時,發現小區的雜貨店變了。貨物擺放得更齊整了,貨架也幹淨了不少,不像從前總覆著層薄薄的灰塵。而最明顯的不同則是老板從一個禿頂中年男人換成了個二十來歲的男人。
毛子周敲了敲櫃麵,隨口問道:“老楊呢?”
男人彎下身,從玻璃櫃台裏取出香煙:“他回老家去了,把店盤給了我。”
毛子周不動聲色地打量男人,他大約有一米八的個頭,身材精壯,方字臉,濃眉大眼,頗為帥氣。毛子周遞給他一百元。男人找齊零錢,連同香煙一同放在毛子周的手上,笑道:“找您九十一塊五。”
毛子周收下錢,略一點頭,轉身上樓。
這間雜貨店是小區裏唯一一間雜貨店,規模不大,商品種類也有限,但勝在方便。毛子周習慣下班回家時順道進店裏買點生活必需品,比去幾條街外的大超市省事。他去了幾回,漸漸知道新老板姓米,因為個頭在當地算是高的,便被客人們玩笑似的叫做“大米”。
大米性格和善,嘴巴也甜,人緣頗好,尤其深得中老年婦女們的歡心。一次毛子周下班回家買啤酒時,還碰見同樓的王阿姨熱心腸地要給大米介紹對象。
王阿姨捧著一袋鹽,興致勃勃道:“大米啊,阿姨知道你是個老實孩子。正巧那姑娘也很乖,長得也不錯,就是個頭矮了點,不過女孩子矮點也沒關係,你說是不是。要不阿姨幫你們約個時間,見上一麵?”
大米漲紅了臉,尷尬道:“王阿姨,這……”
毛子周勾起嘴角,心想新老板平時看著老練,原來也是個臉皮薄的。不過他害羞起來,倒是比穩重的模樣要更有趣。毛子周看著他泛紅的耳廓,心裏有些發熱,想著要能摟住眼前這人,好好啃上幾口一定愜意得很。他在心裏把大米幻想了個遍,臉上仍是平淡無波,提了一籃啤酒,放在收銀台旁,淡淡道:“老板,多少錢?”
大米正苦惱著該怎麼明確而不傷和氣地拒絕過度熱情的阿姨,毛子周的這籃啤酒頓時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暗自鬆了口氣,對王阿姨歉意地笑了笑,開始專心核算金額。毛子周又轉身從貨架上抓了一堆薯片、花生、瓜子之類的零食,把不大的收銀台堆得滿滿當當。
王阿姨沒好意思打擾大米做生意,拎著食鹽走了。臨走之前,她還特意交代大米要是有興趣,一定要和她說一聲。大米苦笑著應了,一臉無奈。
毛子周想起家裏的煙抽完了,補充道:“再拿兩包三五。”
大米:“我記得您前兩天剛買過。”
毛子周淡淡道:“你記性倒挺好。”
大米見他語氣生冷,以為他生氣了,連忙解釋道:“抱歉,我沒別的意思,不過煙抽多了有害健康,還是悠著點好。”
毛子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慢慢說道:“勞你費心了,再拿條口香糖。”
大米暗悔自己多事,拿了薄荷味的口香糖放進塑料袋裏。毛子周買的零食和啤酒足足裝了三大袋,大米看了看裝啤酒的那袋,想想不放心,又多套了個塑料袋。他正想詢問毛子周是否需要幫忙,話還沒出口,就見毛子周輕輕鬆鬆地提了往外走。
大米歎了口氣,心道這人果然脾氣不好。他接手這家店也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其他人時間久了都會和他嘮嗑兩句,唯有毛子周寡言少語,難得說上一句話。大米連他該怎麼稱呼都不知道,隻知道他最常買的東西是香煙和啤酒,其次是泡麵,自然而然地得出此人生活方式不太健康的結論。
他聽見過其他客人在背後議論毛子周,爭論他是否坐過牢,現在做的是否是正經的營生。然而眾人雖討論得熱烈,卻誰也沒法下定論,終究都隻是沒根據的猜測罷了。
大米對這些議論抱著左耳進右耳出的態度,從來沒當真過。但時間久了,他也對這個帶著神秘色彩的客人起了點好奇心。他自認個子不低,但毛子周比他還高出半個頭,身軀壯實,站在他麵前結賬時,就像是麵壓迫感極強的牆,總讓大米下意識地有些不安。他理了個極短的平頭,劍眉鳳眼,鼻梁高挺,麵容英俊,卻透著股冷漠的氣息,拒人於無形。
大米倒不真認為他這位麵相凶惡的沉默客人是什麼潛在的犯罪分子,但脾氣不好這點大概是可以確定了。大米從小就被人誇獎脾氣好,不論是在村裏,還是在外麵打工,向來和群眾關係良好。當然他也不是沒腦子一頭熱的貨,不至於見了誰都熱臉相迎。今天大概是被王阿姨給弄昏了頭,居然勸起對方少抽煙來了,才平白討了個沒趣。
事實上,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尤其是看到毛子周皺起眉毛,語氣放冷時,他更是心裏隱約有點發毛,擔心對方發火。好在毛子周雖然略有不悅,卻沒壞脾氣到當場發作。大米尷尬之餘,暗自告誡自己下次講話可千萬得先過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