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評選媽媽心中的最美的女人應該是媽媽的奶奶,提起媽媽心中的奶奶,在家裏一貫強悍以絕對優勢占領先氣勢的媽媽就開始變得柔和起來。
眼睛彎彎,語氣輕柔。一位老太太慢慢從過去走出來,一頭黑黑的烏發,一雙小腳,記法遠幹淨的藍布直綴,溫暖的笑意,對隔壁沒飯吃的鄰居遞一碗熱熱的餃子,永遠幹淨利落坐在自己的小墊上,百納布做成的小墊,奶奶坐在上麵,在家裏幹活,在小院裏曬糧,老奶奶從未想到過自己最疼愛的孫女,那個在城裏讀書一直讀的最好的孫女將來會離開她那麼遠那麼遠,兒子是指不上的,遠遠的遠遠的在那個城裏打工,生存,那個城市裏沒有綠綠的莊稼,沒有安安靜靜的香甜的空氣那種彌漫青青草香的田地,大大的黑白相配的烏米,偶爾飛過的喜鵲翻起帶條紋的肚皮,奶奶身邊永遠沒有饑餓,這裏永遠有溫曖的笑意,滿滿的飯,熱氣騰騰的燴菜。
那時戰亂城裏時不時的槍炮聲,一聲比一聲催命,那裏已經沒有飯啦,天天充耳的是滑過耳膜的刺痛。弟弟們一雙雙眼睛裏全是驚恐,一個比一個小的弟弟,風一陣陣的刮過,好像永遠沒有天晴的灰色。慢慢略過一張張菜色的麵孔。
終於炮彈慢動作落下,帶著肆意帶著蔑視帶著嘲諷重重在城市每一個角落裏灑下它的傲慢,一片片濺起,黑色的土,紅色的血,死亡的翅膀慢慢籠罩的小城,媽媽倒下啦,腦袋上被炮彈削下的磚頭重重咂下,血流不止,常年營養不良菜色的媽媽,頭發是稀稀的,麵色的黃黃的,衣服是舊舊的,眉頭永遠是緊鎖的,灰色的天空,灰色的炮彈,灰色的大人的麵孔,灰色的童年。
電影裏所有的慢鏡頭下的戰爭都有人曾經經曆過,死亡,饑餓,寒冷,孤獨。那種直入心骨寒涼。
奶奶的手裏溫曖的,奶奶的懷是溫暖的,奶奶的飯是熱熱的,奶奶的笑是穿透力如此強大。“來,過來,來奶奶這裏來”。
那種溫曖治療媽媽的頭上的傷,心靈的傷,粉粉的花,青青的草,滿滿融入媽媽空洞的眼神,那裏沒有戰爭,沒有饑荒,隻有一雙小腳老太太溫曖粗糙的手在告訴全世界她的孫女是世界是最漂亮的孫女,她的孫女是全世界是最聰明的孫女,在那個世界裏誰敢和這個老太太說一下她的孫女長的醜或者說她孫女的頭發稀落落的那就是等於挑起一場和老太太為敵的戰爭,除了這點,善良的奶奶一生也不曾和任何人為敵,在那個村落裏,討喜老太太最高興的一句話就是你那大孫女長得跟你可真像。老太太聽到這話便眉開眼笑啦,那個笑意漫延開來,曖曖的一下一下撫平媽媽。那個安靜的小村在媽媽心中是全世界是安全最溫曖的村落。
一步一回頭的媽媽走啦,從小學到大學,這個奶奶口中最聰明的孫女不負重望,果然連跳級帶考大學,成為那個古老城市裏女大學生,孫女成秀才啦,奶奶的笑即便是在夢中也是咧嘴的,孫女越走越遠,背影下一條長長的影子窄窄留在奶奶心尖,隻知道成為公家人的孫女要分配到一個她從來沒聽過的地方去,看不懂的越來越多,隻知道孫女離自己越來越遠。終於孫女回來啦,村落依舊,隻是這裏再也沒有奶奶溫曖的笑,再也沒有那溫曖的懷抱,一杯黃土下,操勞一生的奶奶安息。那一年秋風瑟瑟的寒涼直冰入骨。
我心疼望著媽媽呆呆的眼神,那裏有童年缺失家庭的關愛,炮彈橫飛的傷痛,還有那一縷縷對家鄉的思念。
------題外話------
從童年到少年到青年,如果媽媽心中有神的話,那一定是從小帶她長大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