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開二枝(1 / 1)

這是蘭國。蘭花開得正美,花下是一個伏睡的丫頭。

丫頭趴著睡的姿勢很隨便,小口微張,輕弱的吐息就像這個季節的風那樣柔和,難免惹人愛憐。

這一處雖極為靜謐,卻也是皇宮要地,因為這裏住著的,是蘭國獨一無二的公主——蘭心公主。

沒有誰敢去得罪這位公主,誰不知道這位公主是大王的掌上明珠,得罪她,就得罪了整個蘭國。

曾經有人弄錯了公主的膳食,將兩味不能一起吃的食物一起呈給公主品嚐,結果被砍去雙手,割去舌頭,終身囚禁在蘭國最可怕的監獄——緡落。

曾經有人想要獻一把琴給這才華無雙的公主,結果公主在父王麵前試音之時劃破手指,又因這琴上不小心粘上了花粉,公主對花粉過敏得厲害,這個人獻琴不成,反而被喂了蒙汗藥之後丟入了蘭國最凶猛的野獸所在的圍場。

這位公主的高貴,就連蘭國的皇後也比不上,連皇後都不敢對公主微詞相向,何況是其他的任何人,她的住所就像一個無形的牢籠,任何人走到這裏,連氣息也要調整一下,方才能讓心不要跳得太快。

一方麵是因為公主的高貴,另一方麵,如果遇上了這位公主,那個人一定是又喜又驚既而的帶著幾分懊惱,特別是,如果他是男人。

公主是如果不是蘭國最美的人,也是蘭國最不能去看的人,她的絕代風華,令人仰視都會覺得困難。

她是在精心嗬護的環境中自由生長的一種花,盡情地開枝,恣意地散葉,隨興地吐蕊,她從沒有發覺過自己在她人眼裏是怎樣,隻是顧我地哭笑,喜怒哀樂如同萬事萬物的存在那般自然不過,從來沒法刻意隱藏,身上的光環,太過耀眼。

她的寢院,怎會有這樣一個大膽無禮的丫頭呢,這丫頭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地偷懶,神情愜意地睡覺。

丫頭終於覺得睡得飽了,醒來,伸了個懶腰,花色映在她的麵上,她湊上快樂地嗅了嗅,指尖不禁撫上去,輕輕柔柔地帶過。

仿佛這樣還不盡興,丫頭又把臉蹭到柔弱的瓣上去,像隻貓一樣舒心地眯著眼睛,翹著嘴角,笑得非常滿足。

陽光就這樣瀉在她身上,說不出的慵懶。

半晌,她起身,也不顧身上多處殘留的花跡,撥開叢密的花枝,來到過道上,此時,再看她,一副正經的模樣,仿佛世上沒有其他的事能夠分她的心。

她緩步石階,來到一處最華麗的所在,輕輕叩了叩門。

“進來。”春風扶蘇的一聲開化人心。

丫頭應聲推門入室,來到一扇屏風前站住,朗聲說,“明欣見過公主。”

話音未落,一雙溫軟潤滑的手滑上她的眼睛,從後麵蒙住了她的眼睛,從那人的脖頸處傳來馥鬱的香氣,“你來晚了。瞧我這幅畫,已經畫得差不多了,隻差你再幫我描上幾筆了。”那人清笑幾聲,如天籟般動聽。

說著,用一隻手蒙著她的眼睛,另一隻手滑落在她的肩上,稍稍把她的身子扳過來一點,盯著瞧了瞧,執起桌邊的眉筆在明欣的眉上細細摩挲,擱下,又執起帕子,胡亂揉著明欣的小嘴。

明欣擰了擰眉,一口憤憤地咬住了那人的帕子。那人笑得更是歡暢,卻是佯怒道:“放開,瞧你那眉眼,都到一塊去了,真是白費了我的心思。”

明欣憋著笑了幾聲,也緩緩鬆了勁,隻任憑著那人擺弄。那人又握起手邊的一隻小羊毫,蘸了蘸飽滿的墨汁,又在水裏蜻蜓點水般過了過,墨汁就像遊煙般在水中徜徉了開來,舒心散意,正如兩人的心情。

“拿著。”她把畫筆交給她,然後握著她的手,帶著她的手伸向前麵。

手心傳來明欣手背的溫度,清涼涼的;明欣的手背傳來她的溫度,暖潤潤的。

明欣就任她帶著她的手執著筆在屏風上上下下地移動,緊緊握著筆;她輕輕地帶著她的手執著筆微側著頭細細地在屏風上描摹著什麼。

不知不覺地,她遮著明欣眼睛的手鬆了下來,移了位置,她實在是太專心了。

有心有意地,明欣睜了一隻眼,偷偷望向她專注的樣子,偷著笑了笑,又看向屏風上那個輕倚花叢睡覺的女子,呀,她竟知道,心中浮起漣漪,就像芳菲之花上飽滿的露珠欲徐徐滴下。

往日的黑夜,仍在清晨初露的影下徘徊,可是此刻,安安心心地——

兩種花的香氣,融在了一塊兒。

明欣又閉上了眼睛,輕舔著此刻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