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沒有人說話。林夕言能感覺到裴宥抓緊了她的衣角,誰也不先開口。拽著裴宥狂奔的虎口還在隱隱發麻,可林夕言卻也再提不起勇氣拔腿而逃。
她心裏有種可悲的預感,或許今天她和阿宥,誰也逃不掉。男人麵目猙獰,年輕的女孩宛如被一條毒蛇盯著,稍一動便會被尋著弱點,落得個遍體鱗傷。
“你是不是受傷了?”裴宥出聲問。
林夕言忽然想起,裴宥剛才並未見過那張照片上的人。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向那個男人走近,卻發現喉嚨仿若被一雙大掌死死扼住,斷了聲,消了音,拚命想發出的警示卻隻能在心間悲鳴。
裴宥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他還懷揣著善意,試圖緩緩向流血不止的男人。林夕言阻止不了他,隻能在心裏抱著希望,希望這個男人看在他們還是孩子的份上,希望看在他們不吵不鬧沒有為他帶來危險的份上,能放他們安全地離開。
但用一個凡人的願望去期待一個魔鬼善良,注定要落得個可笑下場。男人出手極快,單手就能捂住裴宥的嘴,把他死死地控製在懷裏。林夕言大驚失色,嗚咽著伸手就要撲過去救,卻被男人的另一隻手拖住頭發往屋內一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裴宥年幼懵懂,一時不能適應此等變故。等他反應過來時林夕言已在地上打滾,疼的不能出聲。驚慌中他眼神一瞟,就看見了男人手臂上紋著的一尾雙頭蛇。
他驟然頓住,瞳孔放大,震驚過後便狠狠地一口咬在了男人擎製他的那隻手上。
方慕柏吃痛,不耐地把裴宥甩在了地上,力道之重,就如同他對待林夕言一樣。
他隨手關上了門,嘴裏念叨著,“真是不走運,遇上了兩隻小崽子。”
原本他也是關上了門,門卻在開始就被他踢壞了鎖,因為不靈敏才悄然露了個縫。等方慕柏發現想去關攏時,正好被林夕言他們發現了個正著。
林夕言想去問一問裴宥有沒有事,卻隻見他如魔怔般從地上爬起,盯著方慕柏不放。
“是你,原來是你。”他喃喃道,自言自語。“我記得這條蛇……是你!是你殺死了我的父母!”
林夕言恍惚中記起,裴宥的父母死於一場火災,年幼的他亦尚在場。原來他沒有記住縱火者的容貌,隻記得了在火光中肆虐吐舌的這條蛇。
被人指控殺人父母,方慕柏的表現卻異常冷漠。他甚至還嗤笑一聲:
“殺的人太多,早記不住了。”
隻聽裴宥一聲憤怒的尖叫,便衝上前欲與方慕柏撕鬥。他身子雖小,可在這時竟爆發了出了不容人小覷的力氣。方慕柏還在心裏暗道了一句自己竟小瞧了他。
但他畢竟是一個成年男人,一個身強力壯,孔武有力的冷酷殺人魔,又那裏會懼這些小打小鬧?方慕柏跟遛貓玩似的,高興時避著裴宥的拳頭,為了顯示自己的輕視還不閃不躲;被裴宥鬧得不耐煩了,就狠狠往他的肚子上踹一腳,甚至還拎起他的衣角專往堅硬的家具上撞,頗為享受裴宥的慘叫。
林夕言心裏害怕至極,卻還是逼著自己衝上前去。身上隻有書包和裏麵的東西能夠作為武器,林夕言卸下書包,從包裏掏出了書本和文具,一樣樣地往方慕柏身上砸。她渾身怕得發抖,嘴裏還死命護著裴宥:“你放開他!你快放開他!”
方慕柏覺得有趣。他的腿部流著血,看著受傷不輕,卻還是沒有把他們兩人放在眼裏,結果竟冷不丁被鐵文具盒砸中眼角,立時烏黑一片。
他這時才真正地沉下臉。林夕言被他的表情嚇得戰栗,卻還是勇敢地從腳邊撿起被彈回來的文具盒,再次狠狠地砸向方慕柏,“我砸死你!”
方慕柏冷笑了一聲,抬腿變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走去。鐵質的文具盒在他麵前摔成兩瓣,內裏的東西一下子就暴露了出來,吸引了方慕柏的注意力。
那是一張陳舊的照片,是一張林夕言的全家福,被她放在文具盒裏。方慕柏眯了眼,蹲下身仔細地看,準確地說是盯著照片上唯一的一個男人,毫不在意地鬆開了奄奄一息的裴宥。
“原來你是林正煬那個畜生的女兒。”
林夕言卻在這一瞬抓住了機會。她猛地將方慕柏撲倒在地,衝裴宥大聲呼喊,“阿宥,你快逃!”
“你快逃啊!!!”
裴宥全身被折磨的酸痛無力。他自小嬌生慣養,從未受過如此磨難,此時竟是精神恍惚,隻是模糊中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死命地拖著另一個不放,聽見一個尖銳的聲音拚命地叫他逃。裴宥無思無想地憑著記憶向門邊靠近,大腦一片空白竟也成功地走出了那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