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水雲府已是日落時分,霧渺安頓來賓,擬定次日設宴款待。迂闊、司暗、滄塵同住一處,汐唱與清池共住一處。迂闊等人雖不滿意對汐唱的安頓,但她畢竟是姑娘家,在船上尚有房間相隔,上岸之後更加沒有理由與三名男子共居一室。再者說,過於計較汐唱的住處,反而惹人猜忌。更何況,憑迂闊司暗的本事,倘若連一個小丫頭都看守不住,那也不用在天乾大陸上混了。
其實,最不滿意汐唱住處的人,就是汐唱本人。與清池大小姐共處一室,開什麼州際玩笑!汐唱無奈地跟在清池身後,看著她不知用什麼貴重衣料剪裁的輕柔曼妙的裙裳,再瞅瞅自己身上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流傳下來的一襲布衣,大感沮喪。更加讓她憂愁的是,不知這位大小姐又有多少冷嘲熱諷恭候在前,想必長夜難熬了。
掩上儀心閣的房門,清池的氣場立馬強大起來:“聽著,本小姐有話要說,且隻說一遍。”
汐唱一仰身倒在床上作昏睡狀。
“梳妝台後有一條密道,某人想活命的話就不要裝死浪費時間。”清池不緊不慢地撫弄著桌上的古琴。
汐唱筆直坐起來,不可置信地望著清池。
“你可不要孔雀開屏啊,”清池翻了個白眼,“我巴不得你被黑巫師帶走從此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是姑姑要救你,我沒法子隻好傳個話。”
“姑姑?”
“你那麼聰明,我姑姑是誰,你自己猜啊。”清池繼續撫琴。
汐唱逃跑的決心向來是“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此刻也懶得跟清池囉嗦,卷起袖口毫不猶豫地搬開了梳妝台。
後麵的牆壁完整光滑,沒有機關,也沒有什麼密道。汐唱疑惑的轉頭看著清池。
清池妖嬈一笑:“我騙你的啊。”
危難時刻受此戲弄,汐唱頓時怒不可遏,當即念了個咒語:“畫地為牢!”
清池周圍立即湧出一圈茂密的荊棘。清池太熟悉這個咒語了,倘若她掙紮,荊棘圈便會愈収愈緊刺得她體無完膚,倘若她企圖飛越,那荊棘便隨之生長,總之,這個由荊棘築成的牢房當真難以逃脫。
清池花容失色:“你竟然……”
汐唱得意地歪在椅子裏:“自從你那個什麼晝暖哥哥用這個咒語困住了我,我就研究了一下,最終把他的火係咒語變成了我的木係咒語,沒想到會用在你身上,這就是緣分啊!今晚你可千萬別睡著哦,碰到那些荊刺就不得了了,我淬過毒的。”
那些荊刺果然閃著藍瑩瑩的光。清池咬了咬嘴唇,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其實……真的有密道。”
汐唱不出聲,隻看著她。
清池翻了個白眼,念了個咒語:“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話音剛落,牆壁上果真現出一道暗門。清池道:“按姑姑的計劃,我必須跟你一起離開,所以,你可以解除這個該死的咒語了。還有,我姑姑是水雲州主霧渺。”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姑姑?”
“你總該相信我爹爹吧?我是替爹爹送信給姑姑的。”
關鍵時候,清池講話還是蠻有重點的。沒錯,汐唱絕對相信那個勤政愛民的息風島主狼破。
“開!”密密麻麻糾纏在一起的荊棘斷開一條出路,但清池走出來的時候還是被荊刺扯破了裙角。
“為了救你,本小姐的衣服都破了,你賠得起嗎?”清池皺眉道。
“你這是典型的咎由自取。”汐唱心裏還是感激她相救的,並且自作主張單方麵將以往的恩怨一筆勾銷,隻是言語間不肯讓步。
“忘恩負義!”清池停下腳步,回身氣憤地瞪著她。
汐唱笑吟吟地向前推她:“小姐,貌似我們在逃命吧?快點走,否則我不僅忘恩負義,還要恩將仇報,寧願不過河也先拆了你這座橋!”
“拜托你搞清楚,要逃命的不是我們,而是汐唱你吧!”清池立馬揪住了小辮子。
……
如此一路拌嘴,總算走到了密道盡頭。一盞風燈在暗夜裏搖曳著微弱的光,她們的到來已經超過了預計的時間,白衣少年眉宇間略有焦灼之色。
清池蝴蝶般撲過去:“晝暖哥哥!那丫頭不識好歹,差點弄傷了我,你看,我的裙子都被扯破了。”
汐唱對這套把戲早已司空見慣,本來很是泰然自若,但注意到晝暖投來的冰冷目光時,胸中的不平之氣橫衝直撞,直衝得眼眶也潮濕起來。好在有夜色掩護,她把頭轉向別處,一言不發。天生不是愛哭的人,然而,被那個人認作心腸歹毒的女人,汐唱還是有些微的難過。
晝暖望著清池微微一笑:“裙子日後我賠給你,咱們選用錦緞州最好的綾羅,喜歡什麼顏色下次告訴我。當務之急,你要把汐唱安全地送到宮肅府。”
清池莞爾一笑:“一言為定。把她交給我,你就放心吧。”她轉身對汐唱招招手:“愣著幹嘛?過來啊!”
有一個瞬間,汐唱在想,其實那三個黑巫師並沒有加害自己,況且又是陌占的下屬,跟著他們也未必就有性命之憂,自己怎麼會一時衝動,巴巴的跑來受這些閑氣?這麼一想,更覺得萬分委屈,站在原地不動,亦不做聲。
黑暗中,晝暖牽了一頭小獸過來,長什麼樣子也看不清楚,見汐唱一副不合作的架勢,便淡淡地道:“我和清池無意救你,你大可不承我們的情,但總不要辜負了水雲州主和息風島主的一番苦心。”
汐唱心裏一動,想來光明州不是可以隨便招惹的,兩位前輩此行必然大費周折,她自忖命如草芥,連累別人已經過意不去,又怎能不識好歹任性妄為呢?
“喂!你到底要逃命還是想尋死?你以為光明州的人都是酒囊飯袋?本小姐沒那麼多時間浪費,更不想為你陪葬!”清池已經騎在小獸背上,語氣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