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東湖,老字號的國家5A級風景區,一直以風光秀麗,景色宜人著稱,特別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數次到南方考察工作,途經武漢就住在東湖之濱的東湖賓館,閑暇之時在湖中暢遊,對湖景山色情有獨鍾。
東湖西南岸邊武漢大學珞珈山,正逢陽春三月,恰是賞櫻季節,武大校內遊人如織,特別是圖書館下那條賞櫻名道更加是人頭攢動。不過若前行二十幾分鍾,珞珈山內一側極少櫻花樹之處,遊客稀少,滿地黃葉沿著山路婉轉鋪上,臨近山頂一顆老藤從兩樹之間垂下形成倒“幾”字形。有人背靠藤條,一腳撐地一足懸空,中等身材,短袖青衣黑褲布鞋,圓臉濃眉蠶眼隆鼻,本應該是堂堂相貌,可惜嘴角總帶三分笑意,似是天生,眼眉還有兩分懶散,確是性情。手上摩挲著一把拳大紫砂壺,不時送到嘴邊細品,雙目微閉,眼見就要昏昏睡去。這正是鄙人,方臨淵。
這幾日,天氣熱得異常,不過對於武漢的天來說,出冬就入夏,其實也正常。我正半倚在藤條之上,吹著風,半睡半醒之間,突然馬備的搖滾版《國際歌》響起,一下子半點睡意也無。半響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鈴聲響起,一邊接通電話一邊納悶自己的手機鈴聲不是應能法師吟唱的《心經》麼?
剛接通電話,就把我腦袋快給吵大了:“老板,又在哪快活在那?不會又跑到武大那旮旯裏喝你的白開水在吧,我說了哈,咱茶館附近不是有個專門看櫻花的櫻園嗎,你非跑那老遠幹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茶館也就這雙休的時候有點人,今天可好,滿座喂,就我一個怎麼招呼得過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茶葉可是分得不太清楚,到時候放錯茶葉收錯錢可別賴我……一壺烏龍,好嘞,馬上來……對了,老板,早上趁你刷牙的時候把你手機鈴聲給換了,不然就那軟綿綿的鈴聲算是給你催眠去了。不說了,送茶去了喂……快回……”
我還來不及插進去一句話,電話那頭連珠般說完,掛了。沒辦法,誰叫他是我茶館唯一的夥計,武天強,鋼針般的黑亮短發,一字濃眉,和魯迅先生倒有八九分相識,隻是臉頰從鼻子到下巴處收得略微有些尖。性格脾性卻和魯迅先生沒有一點相同,為人豪爽,性格滑稽。
我一般叫他小武,小武十八歲,東湖西北處梨園東湖村人,前些年東湖村拆遷還建,家中還建了幾十套房子,又是家中獨子,還好父母都是東湖漁場職工,畢竟是國有企業幾十年的老人了,見識自有不同農人之處,覺得平白無端富貴更要謹慎。小武不喜讀書,高中畢業複讀了一年怎麼也考不上大學,父母一合計,得找個事做,不知道怎麼找到了我父親,算來算去還是我父親的遠房長輩親戚,我父親老派幹部,人極方正,又推脫不過,就安置到我這小茶館來了。小武做事勤快,品性端正,難得沒有什麼市井之氣,和我也性格相投,就是不喜歡那什麼應試教育,住在茶館沒有父母約束樂得自在。他父母也不是要給他找個賺錢糊口的行當,每個月的房租收入都抵得上我這個小茶館賺上大半年的了。看看同村中不少小武的同齡人染上了毒癮、賭癮,不敗光家產也敗完身體,再看著小武在我這安分守己很是安心。
我把手機裝進褲兜裏,一口喝完壺中的涼開水,起身向山下慢步走去。我那小紫砂壺中裝的的確是白開水,我一喝茶水就會頭暈,十之八九還會拉肚子,常自嘲的想:“毛主席當年用暈船的簫勁光將軍為海軍司令,調暈機的劉亞樓將軍為空軍司令,戲稱用人所短。我這個暈茶的俗人開茶館也算是用己所短吧。”
不愧是東湖旅遊旺季,幾趟旅遊線路411公交都是爆滿,好不容易擠上一趟,等到下車到磨山景區門口已經過了四個多小時,算算走回茶館差不多就到晚飯飯點了,不由得微微得意:又躲過勞煩一日了。當初把小茶館開在磨山景區裏麵就是圖的清閑,收入不高,養我和小武兩個閑人卻是綽綽有餘。
剛走進磨山景區大門,老劉頭大老遠見了我就叫到:“小方老板,等你一天了,我那猴魁快喝完了,又要麻煩你下次進茶的時候給我捎點。”
“劉老您中氣足啊,大老遠的震得我耳朵疼,上次給您帶的猴魁還正宗吧,又便宜,下次給您多捎點。”我笑著點頭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