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再緣慳(1 / 2)

紅磚綠瓦,雕梁畫棟,朱門酒肉,其實無論在哪裏生活,世界是不會變的,變得不過是自己的一片心境,世態永遠都是炎涼的,沒有那個地方真的能做到冬暖夏涼。

車馬隊伍緩緩停住,張順咧著嘴呼喝了一陣,將手中油亮的粗馬鞭折了幾折別進腰間粗布條,收拾利落之後一下子就跳下馬車,他拍拍手,叉腰眯眼看著麵前一幢七進七出的挺闊大宅,宅上鑲金朱匾上赫然三個大字,“瑾王府”。

瑾王府裝飾極盡風雅,大門兩側並沒像別的一樣矗立兩個大石獅子,而是立著兩隻龍首魚尾的異獸,朱紅大門上金漆繪著兩朵千瓣朱槿,槿花之上六十三顆圓金門釘呈七九式縱橫分布,這是王府的規格,不失氣度,也不越等級。

奇怪的是並沒有什麼看守的人,王爺公然住在皇城,按理說,哪個做主上的會放心?便是這瑾王爺自己不安排十來個看守門戶的,那當今聖上也不支派些人對王府進行管理,怎麼說也說不過去吧。

張順邁步向前,見左右門首兩個椒圖浮像,心道,這便是叫門的東西了,抹了一把粗大的袖筒子正待抬手,卻還不等他上前叫門,便聽到門內有些許響動,朱紅大門赫然應聲而開,從內裏走出來一個身著黑色綢衣的瘦小男子,這人從頭黑到腳,黑綢燈籠帽,黑綢襟褂,黑綢燈籠褲,黑綢裹腿,再配一雙黑綢軟底鞋,隻是右肩上端然繡著碗口般大的一朵金色槿花——瑾王府的標誌。

張順見開門的人身量不過五尺,覺著該是個半大孩子,不想那人聲音沙啞至極,抬起頭時將他嚇了一跳,皺紋縱橫皮膚鬆弛,竟有花甲之相,那人兀自開口道,“我家王爺有話交代,說這車馬俱都勞累,自當請回馬廄好生料理,車上的商隊老板一路風塵,後院已備好酒菜,且先莫下車,便如此進門吧。”

張順拱了拱手,敞開大門,一手叉腰一手向門外招呼道,“進來!”門外領頭的那匹青驄馬仿佛聽得懂人語,仰天長嘯了一聲,帶著金套環的馬蹄在地上刨了刨,鑾鈴聲響動,仿佛一道指令,帶動身後棗紅馬和車後駱駝全部整齊抬頭搖搖晃晃陸續進了瑾王府。

馬車行進許久方住,車簾撩開,先探出一隻麥色手掌,揮了兩揮,瑾王府開門的下人打發了張順自後門走了,方躬身行禮,請車裏人下車,車內的藍衣男子仿佛啞巴了一般,並不言語,隻待一幹美婢陸續都下了車,他方在身邊白衣秀士的攙扶下緩緩走了下來。

見車上正主下來了,那開門的下人單手抬起搭在右肩上微微躬身行禮,“小人見過鍾蒼大汗,巫祝大人。”

瑾王府外不過百步的巷子口裏,一位身著赭紅色長袍的中年男人一雙細長眼眸將這過程看得真真切切,此人是誰,正是方才與張順交口答話的斯文先生寧千洵。

寧千洵是何等人物,豈是他張六子一個江湖小混混三言兩語就能糊弄過去的,朝堂之上“老狐狸”的名聲豈是白來的?他先與老仆走向相反方向作勢去買藥,待馬車方走得遠了一些,他便迅速掉頭回轉,緊跟其後。

“老爺,以老仆看,或者是這車隊確實沒有什麼,若是有什麼也不該正門進出這般聲勢浩大,許是咱們多慮了。”老仆手上提著打包好的兩三包藥,躬著身在寧千洵耳畔輕聲道。

“你可記得那張六子說這車馬是幹什麼用的?采辦貨物而已,若是一般采辦,走後門進去直接入庫豈不省了許多事,走正門豈非太過招搖,如今瑾王已入宮三月有餘,家事雖盡可交付管家,可如此登堂入室的大事,哪個下人作得了主,便是做了主,將近冬寒,采辦些皮子大毛留作驅寒也無可厚非,隻是這般熱鬧,好似一定要別人知道買了什麼一樣,當今皇帝雖不大衷心政事,卻也對一些事看得很緊,瑾王素來是個低調的人,如今這般不檢點,必是要以這熱鬧掩蓋什麼不熱鬧,”寧千洵眯了眯眼,袖中折扇啪地展開在胸前搖晃道,“時辰差不多了,叫你安排的人,安排的怎麼樣了?”

“回老爺,咱們府裏的能幹的人手已經都安排好了,這會兒該是已經趕過去了,您且打道回府小坐品茗罷。”老仆自前伸出一隻手引路,寧千洵笑了一笑,拂袖而去。

話說那張六子得了錢心下自是痛快,他本是長寧城外給酒家打雜的,路過有打尖的過路客他便替人抬拉行李,這隊車馬好巧不巧便停在他打雜的這戶酒家,他長著氣力本想著來個謀財害命,又不敢貿然出手,心底正慫,不想原來駕車的那人突然肚子疼,進城時候便要他頂替駕車,還與了他十兩銀子,說是東西送到了少不了的好處,這張順本就貪財好賭,聽到有錢賺,如何不答應,路途不遠,他駕車不過一個時辰,車馬便到了王府,今日方見了什麼叫王府氣度,東西一到連清點都不必,直接便給了他半個拳頭大的一錠黃金,少說也有五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