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姑姑生病,家裏的錢都用的差不多了,實在沒辦法,姑姑才向先生開口借錢。姑姑很要強,若非不得已,絕不會向人開口的。”
“春蟬,聶姑姑今年芳齡幾許?”陳俊卿問到。
“二十七。”
“聶姑姑豈不是隻比你大十三歲?”
“是!”
陳俊卿有些吃驚,這樣算來,聶瑤環撫養春蟬時,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春蟬出世不多久,剛巧是靖康之難時,那樣的亂世之下,聶瑤環小小年紀便擔起這麼一副擔子,又遇人不淑,碰到這麼個薄情寡義之徒,實在是……
陳俊卿在一旁唏噓不已,馬公顯心中也如同翻江倒海般。見二人沉默不語,春蟬頓了頓又說道:“如今馬先生想知道,該說的不該說的,春蟬都說了。姑姑不濟,遇上了那寡廉鮮恥的張公子,傷透了心。但不知這天下男子,還有多少他那樣的寡情薄義之徒。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便要從一而終,否則便要被扣上不賢或是妒婦的惡名。在春蟬看來,實在是可笑之極!”
春蟬這番話出口,著實令陳俊卿和馬公顯吃了一驚。
春蟬卻挺直了腰板,繼續道:“當時春蟬年幼,無法為姑姑做些什麼,反倒累得姑姑和子同母子分離。如今春蟬已非昔日蒙童,絕不允許有人再來傷害姑姑。馬先生,若你是真心對我姑姑,便要接受姑姑以往種種一切,不得有半點輕視,這一生一世就隻能有她這一個妻室,絕不納妾;若做不到的話,就請馬先生斷了念頭,莫要再來糾纏。我給先生三日時間,三日後,是留是走,以先生的才識,應該足夠。這三日內,還請先生莫要打攪姑姑,春蟬言盡於此!”
說完,春蟬端起托盤揚長而去。房內,馬公顯和陳俊卿皆是低頭不語,各自回味著方才春蟬的那番驚世駭俗的言論。
之後的三天,馬公顯果然沒來找過瑤環,除了去萬卷樓,他就待在屋內畫畫,一張接著一張的畫。春蟬也不去打攪他,就連飯菜,都是陳俊卿端去房內給他用。馬公顯不說話,陳俊卿也不好說些什麼,隻是在一旁看他作畫。
馬公顯善畫山水,畫作構圖簡潔,意境完整,主體鮮明,筆觸大膽潑辣。蒼鬆樹幹,濃墨點苔,細寫鬆針,枝幹勁挺,虯勁蟠曲,人物清脫俊逸,氣韻生動,韻味綿綿,意趣難盡。
陳俊卿的畫雖不及馬公顯,到也看得出馬公顯所做皆為上品。看馬公顯一心一意的撲在畫作上,陳俊卿也不知他到底作何想法。春蟬給出的三日之期轉眼即逝,到了第三天,馬公顯忽然將陳俊卿了出來,自己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
陳俊卿不知他這是何意,敲了半天門也不見他來開門。無奈之下,隻得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發呆,正覺得有些無聊時,子同出來了,陳俊卿便招手叫他。這幾日已與陳俊卿相熟許多,見陳俊卿叫他,便走了過來,禮貌的叫了聲:“陳先生。”
子同比同齡孩子略長得瘦小些,容貌到還算清秀,長相頗似瑤環。
“為何叫我先生?我又不曾教你讀過書。和春蟬一樣,你就叫我哥哥吧。”
“不行。娘說過,你是個有學問的人,讀過很多書,要我一定要尊重你!”子同有板有眼的說著。
“嗬嗬,那子同可曾念過書?”
“師太教過一些。”
“那子同都讀過些什麼書?”
“《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規》都讀過。”
“子同讀過的書到不少嘛。那你最喜歡讀什麼書?”
“喜歡《詩經》”
聽子同說喜歡詩經,陳俊卿覺得有些意思,子同年紀小小,竟然讀過那麼多書,他就挑了一些《千字文》中的段落考子同,不想子同想都不想就接了下去,換別是也是一樣,這下到叫陳俊卿對子同有些刮目相看了。
“子同,這些書都是師太教的?”
“不全是,娘每年來看我的時候,都會給我帶好多的書,要我認真念。還說人若不讀書便不懂禮不明義,讀書不是有錢人才能做的事,窮人更要讀書明理,要不什麼都不懂被人欺負都不知道。”
陳俊卿看著懂事的子同,感慨聶瑤環一介女流,竟然教出了兩個這般有思想的孩子,著實不一般,也不知道這瑤環到底是在哪裏長大的,又是誰教的她這般重情重義有擔當的。
想到瑤環,不禁又想起馬公顯,也不知他把自己關在屋裏到底在做些什麼?今天可是最後一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