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馬公顯已經看出來了,聰明如陳俊卿,又怎會看不出來。

喝完粥,馬公顯鎖上門,和陳俊卿一起去了萬卷樓。中午,瑤環和春蟬回到家時,家裏一個人都沒有。與姑姑一起吃完午飯後,春蟬便幫著姑姑一起做米粉。

把磨好的米漿,碾壓成團,蒸半熟後,置於特製粉筒內,筒底呈圓錐體,鑽有密密麻麻的細孔。然後壓出縷縷浩白如銀細絲般的米粉。

然後,撮成一把把約半尺見方狀,放在後院的篦編席上晾曬,待至足幹了,再用一根染紅的麻絲把每把米粉攔腰一束即成。

忙活了一下午,才將那兩桶米漿做完。看著後院篦編席上攤的滿滿的米粉,滿足感油然升起。瑤環和春蟬兩人也已累的腰酸背痛的,碾壓這活很是費力,卻是米粉做的好不好吃的一道關鍵的工序。

春蟬看了眼累得臉色有些發白的瑤環:“姑姑,以後這活就我來做就行了。”

“傻孩子,你一個人弄,等全弄好你胳膊不折了才怪!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別擔心了。待會把昨晚上剩菜熱一熱,再煮些米飯,等馬先生和耶律明德回來我們就吃飯。”

春蟬答應著,手腳利落地收拾好東西後,就回自己屋裏去了。屋子裏,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的,屋子裏一點也不象有陌生人進來過。走到桌前,支起窗戶,一低頭,看見一張紙被壓在硯台下。

抽出來一看,是一首卓文君的《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皓如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蹀躞禦溝止,溝水東西流。

淒淒重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竹杆何嫋嫋,魚兒何徙徙,

男兒重義氣,何用錢刀為?

司馬相如與卓文君以一曲《鳳求凰》為媒結為夫妻的故事,春蟬早就讀過了,可是司馬相如在近知命之年時竟然罔顧當年的情誼,意欲納妾,這讓春蟬多多少少對這個自命風流的司馬相如有些不齒。

卓文君以此《白頭吟》點醒司馬相如,做的很聰明,也很睿智,雖然司馬相如後來打消了納妾的念頭,可在春蟬看來,即便如司馬相如這樣的男子,尚且三心二意,可見這世上男兒,專情之人隻怕是沒有的。

姑姑自幼教她識字念書,在春蟬十歲時,便可自行閱讀書籍。聶瑤環並不刻意的要求她什麼書該看,什麼書不該看,卻是自始至終的貫徹給她一個信念,那便是卓文君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世間女子本就孤弱,若連伴隨一生的夫君還要與人分享,這樣的夫君不如不要的好。那時的春蟬還小,似懂非懂的,但卻牢牢記住了姑姑的眼淚。

紙上字體剛勁有力,應是昨夜酔宿於此的陳公子所寫,可是他為什麼要寫這個?春蟬想了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不想,春蟬從不願為這種事情傷腦筋,把紙往硯台底下一塞,拿起幾張裁剪好的紙,繼續做起花箋來。

春蟬的花箋做的雅致好看,係上自己用紅繩編的絡子,拿到鋪子裏去寄賣,每個可以賣五個銅錢,除去給鋪子的寄售錢,還可以賺三個銅錢。

紙張是馬先生畫畫多下來的廢紙的邊角料,不用花錢買,這三個銅錢就成了春蟬的私房錢。

所以,春蟬有空時就會做上一些拿去賣。很快,春蟬就全情投入到花箋的製作中,陳俊卿的《白頭吟》被胡亂地壓在硯台下,漸漸地被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