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藏玄機(1 / 3)

劉應送我回來,遣散了房裏的人,吩咐四喜端來熱水,細細地給我擦洗了臉上的汙漬。那時我隻覺得膝蓋很疼,並不知道受傷了,又怕被他看見,就催促他說,“王爺,不早了,你是不是該出宮了。”

“跟父皇請了旨,今夜我可以留在宮內歇息。”他給我洗完臉,又去脫我的襪子,一不小心觸到膝蓋,我疼得一哆嗦。他鳳目一寒,摁住正欲躲開的我,掀開衣襟,挽起我的褲腿,一張俊臉,頓時黑沉得能滴出墨來。“吉嬪對你用刑了?在我來之前?老四在做什麼?”

我仰頭輕歎一口氣,搖頭,“你知他現在憑著侍衛身份,能做的有限,又何苦拿這些刺激他?這傷是抱著吉嬪哭的時候,她踢了一腳,許是在那時候跌傷的。”

他轉過身,去桌上取了藥盒,見我一臉疑惑,鳳目一瞪道,“剛才看你一頭冷汗,就疑心傷到哪兒了,讓四喜備了藥。”說罷蹲下身去,用帕子細細擦拭傷口,勻淨地抖上一層金瘡藥,看見破了好大一塊皮,不禁皺眉,“記得跟金太醫討點不留疤的藥膏,先用著,我回去讓莫先生配一些。”

我疼得倒抽涼氣,又不敢**,於是咧著嘴帶著哭腔調笑道,“就受了這點傷,感覺都疼到心裏了,皇後那腿疾,聽說入冬就犯,豈不更磨人?”

“那是她咎由自取。”他冷哼一聲,將纏好的絹紗,打個結,然後輕輕抱起我,朝床榻走去。“當年,安國公事出之後,牽連沈氏一族。當時沈皇後雖未被廢,但朝中聲浪四起,為減輕父皇壓力,她自請禁足在鳳藻宮,並且交出了鳳印。那時她還是麗貴妃,按例應當是她暫掌後宮之權,可父皇卻想由母妃擔任此職,便著禮部擬了封號,準備冊封母妃為月貴妃。因與沈皇後交好,母妃賭氣不受,還在這樣的雪地裏跪了一夜,請求父皇收回禁足皇後的成命。麗貴妃聽了也跟著去了,她表麵雖是跟著母妃求情,實則是意指安國公已是罪臣,皇後是罪臣之女,難逃幹係。第二日父皇便將鳳印送到了她的宮中。母妃因有內力護體,沒有傷著,她卻因凍傷,落了腿疾。論起得失來,她是贏家,受這點痛算什麼?”

“那後來呢?”我想從中理一理沈皇後中毒一事,任由他將我放置床榻後,也和衣躺在我身側,紅了臉,小聲問他。

他見我沒抗議,鳳目含了笑意,伸出猿臂將我一攬,像給小孩子講故事一樣:“後來啊,就傳來胥野集結大軍進犯的消息,父皇準備禦駕親征,母妃也跟著去了。之後的事,想必你都聽說過。”

“我知道的,都是史書記載的,寥寥幾筆就能寫完一生的東西,能信嗎?”我側過頭望著他,眉目如畫,風姿萬千,又趕緊縮回來。

他卻伸出另一隻手,將我環得更緊,下巴抵在我額頭上,輕聲道,“我知道你心疼老四,經曆巨變,同為皇子王孫,要拿回身份都那麼艱難險阻。但你不要忘了,你隻是一個女子,男人之間的爭鬥,不應該被卷進來。他說我今日是仗著身份救了你,其實不然,秦殊,若他日我一無所有,就算需要拚去這性命護你,我也是願意的。”

我這一生,沒聽過什麼情話,胡丹的那句,他也是愛我的,我沒往心裏去過。蘇明揚的那句,我隻想讓你記著,這世間還有一個我,願拚了性命護你,我是愧疚的,因為不愛他。在胥都時,沈諳說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那一刻我是滿懷欣喜的,誤以為一諾便是一生。而如今,聽見劉應這句話,我內心壓抑不住酸楚,是感動的,因為我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哪怕是初見時,我們相互嫌隙,生了誤會,再怎麼鬧,他在人前,都是護著我的。感念至此,情動於心,我轉過身,伸出手摟住他脖子道,“劉應,我也願意的。”

“嗯?”他鳳目一輪,唇角帶笑,“你願意什麼,再說一遍,沒聽清?”

我說,“今晚的婚事若是論成,我也是願意嫁你的。”我十分認真,他狹長的眸子,盛滿愉悅。

須臾,蒙了我的眼,將我轉過身,“別這樣巴巴地望著一個正常的男人,我怕我會忍不住。”一邊仍舊伸出手,環抱著我,將頭埋在我後背,悶聲道,“秦殊,等了這麼久,能聽見你說這句話,我很高興。也差點就相信了,其實你不是真心想嫁我對不對?這皇宮深牆大院,人心險惡,你隻是怕了。其實我們兄弟幾個,大哥沉穩,二哥溫厚,老四睿智,小五爽直,論說起來,各有千秋。但是從性格角度來說,我跟父皇最像,因為他一生都在害怕母妃不夠愛他,我也一樣。我知你不過是想尋個機會出宮罷了,可是我害怕留不住你。芙蕖閣你雖頂了張國公的勢頭,可借的是塔裏的商道,就瞞不過我。”

不安地動了動身子,他竟然知道,我原本也不過是想頂了晉王妃我頭銜,走出這皇宮去,再病個三五年,安置好娘親,就帶著雨花閣,隱退到江湖中去。沒想到他心思細膩如斯,猜得絲毫不漏。

他手上力道緊了些,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但是我不怨你,因為你自己也沒看透你的心,你心裏還有老四,所以就先別盤算著出宮,到時頂著晉王妃的名分,又著急忙慌地替沈侍衛鞍前馬後打點,傳出去不太好。你還記不記得初見時,我見你‘相思引’毒發,問過你是杜西月是你什麼人?”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隻是當時並不知道,“杜西月便是西月妃。”

“想必你也在大哥那裏聽說過,母妃在嫁給父皇前,是名動江湖的俠女,那時候喜歡她的人很多,不乏佼佼之輩,包括你父親。他可能也沒跟你提及過,秦家曾是富甲天下的富商,經營的錢莊糧莊茶莊綢緞莊遍布整個大原,可後來因為袁氏一族敗落在你父親手裏,才會隱了身份,舉家遷往青州。他用秦家全部財富,充盈國庫,才換來袁家倆小姐安生,隻因袁家大小姐生得和杜西月一般模樣。”

“原來如此。”我猜想過千種讓父親搬家去青州的原因,唯獨沒想到是因為這個,看來父親深愛的人,也不是姨娘。可娘親說姨娘是一個為了所愛之人,拋棄一切的女子,她當時與恒帝有婚約,難不成真的拋家棄祖,助他除了袁氏一族?想想就覺得冤孽,不知當事人在經曆這過程時,又是幾番糾結。等等,劉應將我錯認,是因為‘相思引’,還是我的容貌像西月妃?

他似乎知道我在疑惑什麼,輕笑一聲道,“兩者都有,一是因你容貌懷疑你是母妃的女兒,二是因為她也曾身中‘相思引’,見你毒症多年,以為是遺傳自她。”

我心底一驚,“聽莫先生說,他原本是給皇上調理身子的,因你常年在外,才被調配到你身邊,莫非皇上也中了‘相思引’?”

“嗯。”他出聲對我的猜測表示肯定。“其實相思引的毒性,並不是像傳說中那般至情至性。它的確可讓習武之人武功精進,但是得承受每月一次蝕骨之痛,若想不受那仿若生死相離的疼痛,就得散去一身內力。元豐二年那場大戰,母妃調集了江湖人力,籌建了那一支至今都讓胥野忌憚的死士,去了三百人,幾乎全部殉國。這是瞞著父皇進行的,他深知江湖人最講究義氣二字,母妃若欠了情,就容易被牽扯。得知此事過後,兩人生了嫌隙,最後母妃發覺自己中了‘相思引’,就以為是父皇下的手。她硬撐著不讓父皇廢她武功,父皇愛她至深,又怎可坐視不理。母妃沒了內力,就將自己關在瀟湘宮,直到那場大火……”

想起二姐曾說,我身上的毒,就是來自宮中一位跟大娘是遠親的貴人,說不定就是對西月妃下手的那位。入宮後也多方打聽過,可時隔十數年,況且我們又是舉家遷往中州,她們肯定也斷了聯係。說不定當初那人也不過是在偶然的機會下,順手幫了幫害怕失去恩寵,又無子嗣,被搶去主母位置的大娘而已。算起來,我與西月妃中毒時間前後相差無幾,有可能是當了回試驗品,看看毒性如何,也有可能是那邊已得手,發現還剩了點,給我和哥哥吃了,也算是銷毀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