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雖然玉娘僅服了一口湯藥,臉色也較之前好了太多。
我囑咐小梅千萬別把我往湯藥裏滴血的事情泄漏出去,她見自己的主子情況好轉,感動非常,對我連連點頭,道:“是是是,隻要玉夫人身康體健,奴婢定然不會走漏一個字。”
我滿意地拍拍她的頭,回頭看了一眼已睡下的玉娘,便出了房間。
出來的時候,夕陽已然西落,布滿蒼穹的溫暖光線打在臉上,讓我有半刻的恍然。眼前的光斑緩緩褪去後,我一低頭,便看見站在不遠處回廊裏的陌鳶。
他已換了身牙白色的寬袖束腰長衫,精致的腰間墜扣上係著一塊青翠的蛟紋玉佩,綠線流蘇迎風搖曳,衣袂翻飛襯著長廊紅柱,這背手而立嘴角輕挽的溫潤模樣,完全沒了第一日見他時的那股風流之氣。說實話,若是隻看臉,他還真是個貌比潘安的美男子。
他應該是聽了消息,來看玉娘的。
我並不想與他正麵接觸,奈何他站的位置是出院的必經之道。我咬咬牙,一鼓作氣無視他吧!想是想得美好,但事實往往會衍出許多變故,比如我才剛到陌鳶跟前,正要擦肩而過,他突然開口道:“玉兒如何了?”
“來都來了,自己去看。”我瞥他一眼,沒啥好氣。
他側臉的弧度柔和俊俏,但眼角的線條微微上斜,此時還帶著淺笑的角度,看起來十分狡獪。
“你既然出來了,她應該已歇下,何必再擾她起身?”
我忍不住低低翻了個白眼。這姓陌的從頭到尾都不像個武將,都說武將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他雖身長卻清瘦,看起來文質彬彬易推倒,實際上全身都一股子精明勁兒。
明明不進去,卻還在這兒杵著,顯然是有備而來,我得悠著點對付。
“陌將軍請自便,我撤了。”我咳了咳,朝他禮節性地欠身,才走了幾步他的聲音又響起來:“陌某是特意來尋姑娘的。”
我心裏一陣焦躁,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最不想聽的就是這句。我回頭看他,表情估計黑得堪比炭木,他也正巧回過身直直地看著我,我們僵持到我的眉頭擰得發酸了,他才歎了口氣繼續說:“你知道我為何而來,卻佯裝離開,嗬,竟這樣厭煩我麼?”
他這語氣讓我一陣惡寒,首先這你啊我啊的稱呼,聽著如此熟稔究竟為哪般?其次,他簡直就是個被拋棄了的委屈小媳婦樣兒,他小媳婦就算了,對著我抱怨,是不是麵向有問題?
跟著小鳳仙久了後除了摳門,我還學到了第二門技能——裝傻充愣已達入化之境。
我哈哈一笑,“不好意思,我愚鈍未察,那咱有話快說,我夫君等我回家吃飯。”
他眼一眯,朝我步步逼近,在離我僅剩半步之遙時,他才停下,彎腰湊近我跟前。
“小騙子。”陌鳶笑得如沐春風,“你身上哪有男人留下的氣息呢?分明清清白白。”
我理直氣壯地反駁他:“我被人玷汙過,你哪隻眼看出我清白?”這自以為是的家夥,那股風流痞氣又回來了。
“需要我看麼?”他嘴角一陷,笑得比石蒜花還張揚邪魅,我還沒反應過來他是何意思,他的手便伸過來將我擁在懷中。
他低著頭在我耳邊輕輕吸了口氣,道:“你不抹粉不戴香,身上倒是有股格外清麗的香氣,也足夠讓男人想入非非了。”
我嗅了嗅肘窩,他大爺的這不是紫雀罌粟的味道麼!我都卸了它好些天了,怎麼還跟幽靈一樣揮之不去?我想推開他,他卻速度極快地把我抱得更緊,而且在我脖子上留了個發紫的吻痕。
正巧此時,玉娘屋裏的小梅走出來,一眼便看見了這曖昧的畫麵,她愣了愣,然後眼神慌亂地回了房。我後知後覺地推開陌鳶,他的表情一如往常,眼中狡黠卻笑容清澈,看不出任何窘迫。
這個渣男,完全是故意的。
我使勁抹了抹被他吻過的地方,“真髒。”
他氣定神閑道:“沈姑娘還是多留兩天罷,玉兒身子抱恙,還誤會著姑娘與陌某的關係,若不解釋清楚,這姐妹之情,恐怕要一輩子存嫌隙了。”
夕陽逐漸落到了山的另一邊,光線逐漸暗下去,他的神色也徐徐掩蓋在了黯淡下來的光線中,再看不真切。
我轉身走開,走了幾步後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修長玉立地站在逐漸亮起來的燈光中,目光一直跟著我的腳步遊弋。
這姓陌的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他刻意做些惹人非議的事來,難道就是為了讓我多留些時日?我留下來又有什麼好處?
不過,他說的,的確教人在意……
以玉娘那溫軟性子,即使對我心存疑慮,也不會開口抱怨。她雖不說,我也不能不理會。最最麻煩的,她的病因還沒尋出,若我現在離開,她再病發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