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麵刺骨的寒意不同,屋內有熱炕,有炭火,剛一進屋就感覺到暖氣撲麵而來,瞬間便驅散了身上的涼意,蘇如沁活動了一下,朝屋中簡陋的手術台走過去,旁邊是一應工具,全是餘恨新打的,光可鑒人。工具旁邊,是一件白麻布罩衫,以及手套。
手術台旁邊的椅子上,老婆子一身白色布袍,麵無波瀾的坐在那裏,好似一座雕像。
蘇如沁笑道:“師父,您別緊張,一會兒手術的時候,我會先施麻醉,整個過程一點痛苦也沒有!”
“我為何要緊張?”
“師父,您現在都不稱自己是老婆子了呢!就是嘛,等手術成功,師父便是大美人一枚,誰敢叫你婆婆,咱們就打誰!”
“貧嘴!”老婆子難得彎了一下嘴角。蘇如沁一直盯著她,沒有錯過她唇角在彎起時那一絲抖動。
見她姿態放鬆,蘇如沁走到她麵前,讓她把衣服脫下來。
老婆子似乎有些不情願,蘇如沁隻好再次解釋,“師父,我這個手術也叫麵部植皮,考慮到排它性,這皮隻能從您身上其它部位取,您看要不要……當然,如果師父現在反悔,也無所謂,日後待徒弟尋得其它麵具罩上也行!”
老婆子被她這麼一激,手指在袍帶上一扯,整個人站了起來,白布袍順勢落下,蘇如沁看到麵前這具身體時,心裏忍不住一揪,險些驚呼出聲,忙用手死死的捂住嘴巴,驚疑不定的望著老婆子。
在這之前,她曾數次在腦中模擬過這場手術,也曾想過要從哪裏取皮,但真看到這具身體的那刻,她發現自己整個思想都被顛覆了。
老婆子燒傷的情況很嚴重,背部沒有一塊好皮,比臉上還要恐怖,順著背部往下,臀部,腿部都是一片一片的瘢痕。
蘇如沁眼前仿佛浮現了那場大火,一個弱女子手裏抱著東西,比自身的性命還重要,火勢蔓延而來的時候,女子正拚命往外逃,但終究火勢太猛,一根火柱砸下來,千鈞一發的時刻,她把手中的東西緊緊護在懷裏,任由烈火包圍著她……
蘇如沁眼圈泛紅,不忍再想下去,“師父——”
老婆子怔怔望著前方,空洞的眼中沒有半點情緒,“我無悔!”
沒有悔,也許會有遺憾吧!
“我讓你治,不代表我相信你!”
“我知道,師父沒理由完全信任我!我會盡我所能!”
蘇如沁收拾好心情,即便是先前麵對老婆子有再多的委屈,此刻也都消失殆盡,她真不敢想象老婆子這麼多年是怎麼活下來的?
背後取皮不成,隻能再尋找,蘇如沁仔細的觀察著,忽然在老婆子白皙的手臂上發現了一點殷紅,色如朱赤,很是顯眼。
蘇如沁沒有多想,想來也是胎記之類的。
相比屋內的情況,室外要安靜許多,偌大一片天地,隻剩下呼呼的寒風聲。
英娘抱著雪兒,坐在台階上呆呆出神,餘恨兩臂交叉環抱,斜依在廊柱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雪兒是靈狐,靈智已開,細長的狐狸眼不停在兩人臉上打轉,它能感覺到兩人心裏的緊張。
英娘還是孩子,終究不習慣這種沉默,開口嘟囔道:“餘哥哥,你說姐姐會成功嗎?”
餘恨瞟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英娘歎了口氣,“我雖然相信姐姐,可相信是一回事,姐姐會不會成功是另一回事!我多希望姐姐能成功呀!”
“她一定行的!”
“那可是換臉呀!餘哥哥聽說過人能換一張臉而活嗎?反正我活了八年,從來沒有聽過,也沒聽我爺爺說過,說書先生也沒講過。而且,婆婆的臉已經那樣了,我都想象不到姐姐要怎麼換?難道姐姐真的是仙人?這樣的事隻有仙人才能辦到的吧?”英娘一臉的不可思議。
餘恨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屋門,不再言語。